独特地域语境中的独特抒写　——读唐德亮诗集《苍野》

　　吉狄马加

　　解放以来特别是新时期以来，中国新诗获得了空前的发展与繁荣。而少数民族诗歌也与诗坛同步，冒出了一批又一批在全国有影响的诗人，产生了一批又一批有影响的作品。岭南的唐德亮是中国瑶族诗人的一个突出代表。我主编的《民族文学》(中国作家协会主办)曾多次大篇幅推出他的诗作，并刊发有关评论。同时，我还看到一些国家级和知名报刊不时

　　唐德亮不久前出版的诗集《苍野》我是读过的。这部作品，我以为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与地域特色。所谓民族特色，即瑶族特色；所谓地域特色，即岭南特色，粤西北特色，这几个特色又是融合在一起的。唐德亮写出了独特地域语境中的民族文化与民族精神。他的诗，不仅营造了神奇独特的瑶山的奇妙诗境，写出了浓郁的瑶族风情，更写出了淳朴、热爱生活、不屈不挠的瑶族人民精神和富有创造性的岭南人民品格。如长诗《写给瑶山》、短诗《我和群山一起奔跑》、《十二月歌》、《鼓王》、《大风拍击》等等，都是这方面的佳作。请读《我与群山一起奔跑》:我骑在大山的脊梁/与群山一起奔跑/我乘着神鹿向前奔跑/神鹿让我拜会了/远古明明灭灭的星辰/我踩着云雾向太阳奔跑/太阳将云雾融化成我额头上的珍珠/我踏着波涛向前奔跑/波浪给我的生命注入沸腾的音符/我乘着神秘的古歌向前奔跑/在歌的羽毛中我听到了凤凰的笑声/我踏着牛的蹄印向前奔跑/在遥远的密林，我听到了/盘王那燃烧的瞳孔，还看到:一支支雉翎摇曳着七彩的霞光/我的奔跑没有尽头/因为我的瑶山本身/就是一匹永不倦怠的神骏/我的瑶山本身就是/一条不会枯竭的河流。象征、比拟手法的运用，创造了一座座富有动感与气势的瑶山，和一个个永不疲倦的瑶民的形象。“我”与“瑶山”既是两个不同性质的事物，但又有相同的不畏艰难奋力跋涉的特征，物我相融，构思巧妙，想象奇特。

　　唐德亮善于捕捉富有特色的生活环境、生动的形象与意象，多角度、多视点地反映现实生活与心灵感受，既有对现实生活、民族风情的真切描绘(如《粤西北石灰岩印象》，《大地的心跳》，《情在瑶山》等)，又有对悠远深邃历史与人生的深刻感悟(如《岁月的感悟》、《精神》、《伤口》、《覆盖》、《瓦上霜》、《八采》)等，富有哲理，撩人情思。既善于对细小物的象精描细摹(这类诗作较多，不一一例举)，又有对阔大空间的纵笔挥洒(如《都市变奏》、《从黑夜到黎明》、《大风拍击》等)，显出一种大气。尤其是《从黑夜到黎明》这首100多行的长诗，诗人的“灵魂，像夜航船”，“游历了炼狱与天堂”，“眺望东方的星座”，“沐浴先哲的沛霖”，最后完成了涅被与“新的壮丽”。上天入地，古今中外，纵横驰骋，但并不浮泛，而是把握有度。因为诗人是用一个个可感的意象完成其诗的“建筑”的。

　　唐德亮诗歌的语言是鲜活的，他注意语言的暗示性与象征性，蕴涵深远，耐人寻味。其创作手法也是灵活多变的，他善于融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于一炉，幻觉、隐喻、倒错、荒诞与放射性结构的运用，使他的诗既不僵化，又不故弄玄虚，灵动、真实，有形而上的张力。

　　鲁迅先生说:“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我是认同这句名言的。当然，注重“民族”与地域并不意味着拒绝开放与“拿来”。作为现代诗写者，诗人要找到自己的身份与定位，就要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唐德亮已写诗多年，并获过大奖，希望他继续努力，不断汲取古今中外诗歌精华以营养自己，不断攀登新的艺术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