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和阳光

　　小小说专版

　　武炳新

　　她站在窗口看到那么多人在大街上走，就像虫子般穿梭。半小时前，她也在那些人群里，现在算从那儿上岸了。很浅的世界就在身后。她忽然想起这话，她已经不知道这话具

　　女儿说她11点可能到家。这样，她刚刚去了趟菜市场，她们母女已经大半年没有见面，今天女儿从外地回来，就如一股光照到了房间。她自丈夫3年前离开人世，目前对自己调节得还算不错。她时常想，人可能很多时候需要打击，也需要体验某些料想不到的意外。丈夫活着的时候，很多事她从不操心，现在情况不同了，似乎整个家庭的一切都需她一人承担。她当初想自己会不会被压折？会不会被压得最终趴在地上起不来？现在时光已过去3年，她发现自己没被压垮，反倒像强壮了许多。

　　她将菜放进厨房，便走到了卧室的窗前。这两年她越发明白，人不可能在世界永生，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枉然。她丈夫当初想让他们往永生的路上去，不想未曾永生，他自己先丢了性命，而且丢得那样不光彩，被政府给枪毙了。当时，他和她没谁意识到这种结果，当他们隐隐意识到什么时，很多事其实已经无法挽回。

　　那时她丈夫手中的权力很大，大到就像人品尝到了天堂的味道。那一段日子，他们家的钱就像水管里的自来水，想要时打开龙头就有。但他们当时都没意识到这是一种危险，是家的深渊。那个时候，她将更多精力、心思用到了如何花钱、如何让钱再生钱的地方。丈夫东窗事发，她感到自己像做了场噩梦，很多天像世界都陷落了。她记得，她最后去见她丈夫，看到的他，就完全像个幻影，丈夫的头发已白去大半，人也近乎看不到形了。她当时想说什么，可最后能说的只有泪水。她给他最后理了理头发，之后自己先瘫软在那里。

　　女儿自父亲出事就被转到外地上学了。这是大人的事，也是这个家的事，可没有办法。女儿没同她父亲见最后一面，但她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在那艰难的时候，女儿成了她唯一寄托，甚至是依靠。那年女儿15岁，她在默默中消化着一切。现在，女儿随身带着她父亲的一张照片，那是她父亲当兵时照得很不错的照片。一次，女儿信中说，妈，活着就好！父亲虽然给这个家带来了难以换回的灾难，但他毕竟是我父亲。她知道女儿这两年生活很俭朴，自她父亲出事，就再也没有买过一件高档衣服和鞋子，在她看来，这就是她的希望。

　　女人回到了厨房，等待女儿的门铃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