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的风度（神州情思）

　　丽江有一个大型民族风情舞蹈诗画表演“丽水金沙”，节目名字叫《孰》。《东巴经》说，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叫做“孰”。“孰”与人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你沿着千年茶马古道走进丽江，走进神秘灵秀的古纳西王国，便能深深体会到“孰”的手足柔情。

　　长长的索道像一根跨山越涧的野藤，我们乘坐的缆车就像一枚枚挂在那野藤上可以游动的果子。下了缆车，就进入一片原始森林，尽管古木参天，浓荫蔽日，太阳光线还是透

　　玉龙雪山主峰叫云岭，海拔5596米，云奔雾走，且终年积雪不化，只是至今还是无栈道，无缆车，没人敢去攀登的处女峰。我们又在林中的木板栈道上行走，栈道的木栅栏边隔几米远便有纳西人摆卖的小地摊，而且大多是纳西族女人，也有一些藏族彝家妇女，她们在这里向游人推销贝母、当归、冬虫夏草等名贵土特产药材。也许高原高，离太阳近，长期的紫外线照射，以致满脸色斑，让人无法准确地判断她们的实际年龄。一位纳西老妪默默地守着她的地摊，不卑不亢，没有吆喝叫卖，表情木然的脸上布满苦瓜皮一样的皱纹，她的地摊到底都摆了些什么，我至今甚至都想不起来，但她的那张脸我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因为她使我想起了罗中立的油画《父亲》。

　　老妪就坐在一块石头上，石头上只隔着一块什么野兽的皮子，石头下潮湿得渗出水来，更何况还有未化的积雪。几步远的雪地上生着一堆篝火，篝火上坐着一口黑得不见丁点儿白的吊锅，一个中年女人从雪地里刨几捧雪往吊锅里放，已是下午三四点钟了，不知她们是在准备着中餐还是晚饭。

　　老妪仿佛不是在摆卖，身边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游人经过，她也无动于衷，树梢上的雪受太阳的感化扑簌簌地往下落，她也不置一顾。老人无表情，就像我家墙上挂着的尘封已久的祖母遗像。我真想帮她做点小生意买点什么，当我感到我平生是第一次面对的第一个没有功利（至少不是急功近利兜售揽买的那种）之心的“商妇”时，我犹豫了，我终于没去打扰她，她使我蓦然想起纳西人在《东巴经》上说到的那个神圣的与人类称兄道弟的“孰”……是了，她是已与“孰”——这雪山这丛林这整个大自然和谐地融为一体了，这么冷的天，她竟然不向火，就这么漠然地老僧入定一般坐着，也许她根本就是这原始森林里的一棵不知名的什么树，落地生根，自然生长直到天年。

　　然而我还是不能免俗，我的言行总是带着功利色彩，我想就旅游而言，我可以说我已经到了玉龙雪山，但要作为探险访奇则不能算，玉龙雪山主峰顶还高着远着呢，譬如珠穆朗玛峰的登山队员，你不爬上珠峰峰顶你能说你到了珠穆朗玛峰吗？可我却走进了玉龙雪山的“心脏”。

　　下山时我像大自然的一枚果子挂在野藤般的索道上，徐徐而下徐徐而想：玉龙雪山，你这样温文尔雅，和谐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