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残酷又温柔

　　前些日子去看《夜宴》，感觉和去神农架看野人的情绪有点像。

　　尽管拍搞笑贺岁片赚尽口碑的冯小刚导演发誓赌咒说《夜宴》这回不是来搞笑的，台下还是有叽里呱啦的笑声期待着；也尽管神农架每颗古树的社会价值高达20万美元，大家也无法把靠野人出名的神农架等同于一般的森林浴场，我们一路上还是忽视了每立方米2万个氧离子的温情包围，不停絮叨着谁谁谁快把相机时刻准备着，一张红毛野人的照片值50万元

　　表面上完全没有联系的东西，却有一个点惊人地相似———那就是关于付出的神话。

　　记得《金刚》结尾（野人和金刚确有某种相似之处），大兵们相拥照相，冷漠的记者们噼里啪啦工作，幻想破灭的导演走过金刚庞大毫无生气的尸体，说：“它因美而死”，完整的台词应该是：他因为不计代价地追逐美而付出生命。

　　其实这个结尾完全可以诠释《夜宴》里厉帝为何要自己饮下那杯毒酒？他难道傻了吗？这一举动在常人的逻辑里是不可思议、缺乏说服力的，但在动物本能的世界里，却可以轻易解释———他因美而死———“你敬的酒我如何能不喝？”这是唯一的解释，他富有天下，追逐的美却是不可控制的有毒火焰，她要他的命。厉帝面对着自己全心付出得到的残酷回报，完全死心了，像金刚被麻醉弹击中之后绝望的眼神，高屋藻井失去意义，龙椅温床顿成猛蛇地狱，不如全数放弃，留爱情一个全尸。这是个凶残却唯美的家伙，既然想得出用蝎子毒吹进耳朵眼谋害兄弟，也不惧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吞咽下有毒的火焰，最后倒在婉后的怀里暴毙，非常符合暴力美学标准，真是又残酷又温柔。

　　怪不得人说，爱情使人愚蠢，愚蠢的人我们不学。

　　没有人相信皇帝居然是个蠢东西。这是一种的奇怪的逻辑，残暴不是错，蠢才是；得到不是错，付出才是。

　　几十万年前，野人和我们同一个祖先，那时代瀑流湍急时间从容，美就在眼帘之外，人单纯，可以随时因美赴死。而进化中的野人今日已经在实践中懂得了恐惧退却，他们逐步撤向更莽莽深邃的山谷清幽之地，野马河断流香溪干涸盘山公路四通八达，高压电线割裂了视野，野人的压力不是竞争而是生存。也许有一天，野人们穿上牛仔裤就变成人类了，他走到我们当中，算计我们或被我们算计，还能在千年回眸的那一刹，自愿吞下一团毒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