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民族的记忆

　　为了抢救濒危的民间文化，2000年9月，《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资料库》被列为中国社会科学院重大课题，并获研究经费。

　　生命最后的火花中抢救《格萨尔王传》

　　史诗《格萨尔王传》广泛流传于我国藏区，后又流传至内蒙古、新疆蒙古族地区及土、裕固、纳西、白、普米族地区。1984年全国《格萨（斯）尔》工作领导小组成立。在22年的调查、抢救、保护工作中，社会科学院的学者们付出了超乎寻常的努力。那时从北京到拉萨需要12天，许多县还不通客运班车。年近花甲的藏族文学研究室主任杨恩洪研究员每年都要独自赴藏区调研，为此她学会了不同藏区的藏语。2004年8月1日，果洛格萨尔口头传统研究基地挂牌成立。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先后成立了“玛域格萨尔文化中心”、“格萨尔莲花神殿”等6个格萨尔文化中心，有24个藏戏团活跃在藏民之中，现已收集到不少格萨尔的抄本、刻本，拍摄了大量相关图片，录制了大量民间说唱艺人的表演实况。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最大特点是不脱离民族特殊的生活生产方式，是民族个性、民族审美习惯的“活”的显现。它依托于人本身而存在，以声音、形象和技艺为表现手段，并以口传身授作为文化链得以延续，是“活”的文化及其传统中最脆弱的部分。一些史诗说唱艺人凭着记忆，能演唱几万诗行，但近年史诗说唱艺人相继辞世，不及时抢救，就有人亡歌息的危险。2005年12月7日，民族文学所得知青海老艺人胡雅克图病重的消息，专程派蒙古族学者斯钦巴图赶到老人家里。老人激动地说：“你来得太好了！”老人能说11部格萨尔史诗，计1万多诗行。他不顾病情，坚持要为研究人员演唱。老人那时已是肺癌晚期，每演唱十几分钟，就要剧烈地咳嗽。斯钦巴图多次劝老人休息，但老人坚决不同意。老人说，如果不唱完就停，第一不符合这一行的行规，第二是我希望把我记忆中的史诗尽量保留下来。斯钦巴图录下了老人用生命的最后火花燃成的艺术精华。他刚刚回到北京，就传来了老人病故的消息，使他不胜感慨。

　　青春献给英雄史诗《玛纳斯》

　　65岁的郎樱研究员一直从事维吾尔及突厥民族文学、北方民族史诗研究。为了研究柯尔克孜民族英雄史诗《玛纳斯》，她年年都要到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一带调查采风。有时搭乘摩托车，在险峻的山路上翻越4800米的雪山；有时骑马要走7天的戈壁；有时遇到山洪爆发，逃到山顶，饥寒交迫；还遇到过山崩石滚。住在柯尔克孜族乡间，她克服了缺水、饮食习惯不同等各种困难，详细地记录、做出文档，并拍下照片、录像，做出调查报告。40多年来，郎樱为保护民族文化遗产献出了自己全部心血，著有《〈福乐智慧〉与东西方文化》、《柯尔克孜民间文学概览》、《中国少数民族英雄史诗〈玛纳斯〉》等多部专著。2005年，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举办《玛纳斯》国际学术会，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为郎樱授柯尔克孜民族服饰——袍子和帽子，以感谢她对柯尔克孜民族文化所做出的杰出贡献。

　　留住原生态的民族礼仪

　　许多罕见的、原生态的民族礼仪往往生存在交通不便的深山里。因此，民族文化资料搜集工作极为艰苦。2005年4月，影像摄制人员任春生得知深山里的纳西族将举行东巴延寿仪式和年轻东巴的加威仪式，就急忙赶去。车在大山里走了300多里后，没有了道路，只好在向导的带领下，扛着摄像器材在荒山上攀登。当他们赶了34里山路，大汗淋漓地到达村子里时，仪式已经开始了。据当地乡亲说，这是十几个仪式连在一起做的盛大仪式，已经60多年没有做过了，仪式长达5天5夜。这一带只有一个80多岁的和秀老人以前见过成套的仪式。如果老人辞世，仪式也就失传了。村里人不睡觉，他也熬了几天几夜。到第4天晚上，延寿仪式进入高潮，附近各村赶来的人，一起吃“簸箕饭”，一起跳起热烈的东巴舞蹈，在熊熊篝火的映照下，场面盛大，情绪高昂。坐在神梯上的东巴不断地撒米，驱鬼请神，为村民祈福迎祥。2005年12月，副研究员吴晓东和任春生从贵阳乘车近千里，赶到贵州榕江县一个苗寨，参加60多年来当地最大的“牯葬节”。附近十里八乡身着苗族盛装的男女开始对坐，喝米酒、对情歌。熬到第4天凌晨，牯葬头作法后，以放铁炮燃鞭为号令，全寨上下，篝火遍燃，火把通明，上百头牛被木杠压住，在神秘悲壮的色彩中，被定时集体宰杀。而后，苗族人再用牛血染红牛头，用棉被盖在牛身上。其盛大场面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科研人员几天几夜，顾不上吃喝，顾不上睡觉，把这一多年未见的场面作为宝贵资料一一记录下来。

　　经过科研人员多年的努力，《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资料库》结项。共采集声像资料2885件，计3100小时；图片资料9776张；还有数千页珍贵抄本和刻本。收集资料类型20余项，涉及史诗、神话、叙事诗、歌谣、萨满神歌、传说、故事、乌力格尔、本子故事、格言、谚语、谜语、祝词赞词、口头论辩词、寓言、好来宝、民间戏剧等口头文学类，以及经籍文学、各类仪式、民俗实物、演唱活动、传承人访谈、民族史志、学科人物等资料，覆盖了内蒙古、藏、青、新、甘等13个省区，维、哈、藏、蒙古、苗、彝、壮、傣等29个民族，并涉及到俄、蒙古、日、韩、吉等国家和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