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把榔头代表我做了43年打铁师傅

　　改善金属组织，提高金属机械性能和物理性能。通过锻造，压实酥松的气孔，把粗大的晶粒击碎成细小的晶粒，并形成纤维组织，从而提高零件的塑性和冲击韧性。因而锻造的零件强度高，可承受更大的冲击力。承受同样的冲击力，锻制零件的尺寸可以相对减小，

　　“没嘎复杂，说简单点，锻工就是老底子的打铁师傅。”李伟师傅伸出双手，手指又粗又短，像10根胡萝卜，手背上疤痕叠疤痕。

　　因为抡了43年的榔头，李伟师傅特意挑了43把有代表性的榔头码在地上——最大的打铁榔头有10多斤，最小的线接榔头只有1两重（用来调整电表磁分线路）；有用来改变铁块形状的切口榔头、白铁师傅用的鸭嘴榔头、电焊榔头、木工用的兔子榔头（可以拔钉子）、皮匠榔头、沙发榔头。

　　这些自制榔头形状虽然各不相同，但榔头柄都是一色的白蜡木。李伟师傅说，这是因为白蜡木的安全性能高，即使裂开也不会马上断开。

　　榔头，好东西。有两本电影中有榔头的镜头，不晓得你记不记得？《开天辟地》中李忠正在打铁，有人通知要开党小组会议了，他把榔头一扔，赶紧去开会；还有《决裂》，哦，这电影比你们小年青的年纪都大，可能你们不晓得了，说一个叫姜大年的年轻人，被工农兵大学录取了，他高兴得把榔头一扔，赶紧去领录取通知书了。

　　现在榔头越来越不吃香嘞。2000年我回老家永康妹夫家过年，当地的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幕式是十几个小伙子手拿大榔头，做出打铁的样子。我看了开心死了，蛮不错，永康是五金之乡，榔头还是没被人忘记。

　　记 者 王家屏 摄 影 糜利萍

　　13：31 李伟师傅来电：我做了43年的锻工，大大小小的榔头收集了几十只，这些榔头虽然不值几个钱，但都是我自己锻打出来的，不比现在市面上卖的榔头，那些榔头很多是铸钢榔头——就是铁水浇进模子做出来的，敲得厉害了，中间会裂开的。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来我家看看。

　　1400℃的钢料上用手直接抹杂质

　　靠这手水平工资定了55元

　　天下有三苦，打铁、摇船、磨豆腐。李伟，今年58岁，家住天水巷。1961年，李伟13岁，小学刚毕业，因为是家中老大，开始和父亲学手艺。

　　那时候，打铁没鼓风机，只有风箱，全靠一双手，烧的又是二煤（从烧过的煤里拣出来的煤块），灰尘特别大。双脚站稳，立好马步，双手紧握榔头柄，稳、准、狠。火星四溅，加厚的帆布工作服也会烧出洞，不要说飞到手上了。抡大榔头时不能戴手套，否则手上容易打滑，榔头要飞出去伤人的。抡到后来，手上有了泡，只要抹抹掉，皮就能长好。

　　手上有活，吃饭不愁。1966年，李伟18岁，进了红光铁器社，直接就当上老师傅——那时候，拌面9分钱一碗，李伟的月工资是29元，蛮不错了。不过，更牛的是他师傅。

　　李伟的师傅就是他父亲李金达，当年杭州李德兴打铁店的掌柜。

　　我阿爸哪年进厂的记不清了，他的工资还要高，一个月55元。组织给他定这个工资级别时，有人提意见，意思是一个打铁的，定得太高了。但评工资的领导说了一句：除了李师傅，钢料上的碎末，谁能直接用手抹掉？这句话一呛，在场的就没人响了。

　　这位领导说的是当年李德兴铁店掌柜的绝技——打刀锻到刀刃时，要加钢料，李金达掌柜朝掌心吐口唾沫，右手直接伸到钢料上，一抹，刀刃上的碎末杂质就没了。

　　你要晓得，那时钢料上的温度有1400℃左右，我看得真像是演魔术一样。我阿爸的手啊，只看到厚厚的老茧，原来手是啥样子根本看不出来的。

　　会打铁的姆妈没当下手

　　结果后来少了5斤粮票

　　会打铁的姆妈没当下手

　　结果后来少了5斤粮票

　　据《杭州文史丛编》介绍，1911年以前，杭州铁器业仅11家，到1931年发展到了141家，分布于当时的城区，江干、湖墅、西湖、笕桥各区。全业有资本2.98万元，从业人员572人。

　　铁器业可分四类：第一类以造剃刀、菜刀、刨子、小刀等为主，全市有10多家。

　　第二类俗称大炉，专制厨刀、柴刀、司工刀、开刀等，兼制锄、铡、铲、镰、锹等，全市约20家；以和合桥的李德隆为最久，经营已百余年；以梅花碑琵琶街的李德顺最著信誉，其所制刀具，尤以肉斧、斩节刀、司工刀为佳。

　　第三类俗称中炉，专制斧、凿、锯、锤、钳、刨等木石铁匠工具，全市有20多家，以望仙桥的王太兴比较有名气。

　　第四类俗称小炉，专制建筑房屋所用的铁门、栏杆、铁掌、灯钩、门环，以及厨房所用的食铲、火钳、火叉等，全市有50多家。

　　根据父亲的回忆和自己的经历，李伟师傅曾写了一篇文章，名叫《最后的打铁人》，后来又改名叫《都市打铁人》，里面是这样回忆解放前到上世纪50年代中期，杭州城里的打铁店的：

　　那时候，杭州打铁店蛮多的，上到江头（指南星桥），下到湖墅。清河坊有许宝根铁店、来师傅铁店；打铜巷有蒋宝妹铁店；布市巷有郦调济铁店；大井巷环翠楼有阿根铁店；涌金门有朱双喜、四宜路有朱小有铁店；还有湖墅路阿任铁店（我阿爸的老乡）；通江桥有水木师傅，上仓桥有小毛师傅。

　　我爸的李德兴铁店在望江门望仙桥边鼓楼湾27号，我爸是永康人，因为家里太穷，16岁那年到杭州梅花碑的李德顺厨刀厂拜师学艺。

　　因为他最早是从厨刀厂学艺出来的，顾客们最喜欢找他打各式各样的刀——菜刀、砍骨刀，杀猪刀。因为他手艺好，慢慢的，品种渐渐丰富，后来连不少棕绷师傅都找上门，要我阿爸打棕绷刀、特制穿棕绷的钢条。

　　我阿爸有三个帮工，他自己把钳，做上手生活；三个帮工一个敲大榔头、一个拉风箱、还有一个是冷作（抢刀刃之类的活）。

　　我姆妈也会敲大榔头，不过后来已经不用像很多铁匠的老婆那样，在前面当下手，她只要管牢家务就可以了。 不过姆妈还是当下手好，那样可以算家属工，后来发粮票，家属工一个月有29斤，我姆妈只有24斤，现在想起那5斤粮票还是蛮可惜的。

　　打铁店里基本没现货

　　想要打啥先剪纸板

　　打铁店里基本没现货

　　想要打啥先剪纸板

　　我阿爸说，解放前，李德兴铁店在杭州算是比较大的铁匠作坊。那是个两层楼的板壁房子，一楼是作坊，楼上住人。楼下十来个平方米，一只炉子、一个风箱，加上墩头，已经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了。

　　也有没有门面的铁店，像布市巷的郦调济师傅的铁店，作坊就在院子的天井里。

　　那时候打铁师傅什么都打，大都是民用铁器，像火钳、铁门撬（院子大门多用）、方门撬（房门多用）、晴钩（店面玻璃排门上的配件）；还有家用刀具、五金工具、房屋建筑铁器，像木工斧头、箍铁斧头、鞋楦斧头、牛角斧头（斩牛角用的）、消防斧头、劈柴斧头，凿石头的凿子；另外，钉类有马王钉（木伐上用的大铁钉）、炮头钉（用来钉活撬）、马掌钉、品钉（即棺材钉）、船钉等；钳子有火钳、烫头发钳、尖嘴钳、罩钳、钳冰块的冰钳、块头钳、大小圆桶钳、大小牙齿钳（钳子上有两颗齿）……

　　铁店里基本上是没有现货供应的。顾客们想要什么，用纸板剪个样子，交给师傅，再交待几句什么“左撇子用的”、“刀头要重一点”、“打把三斤的”就可以了；取货时间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个星期。

　　偶尔也来几个女顾客，要的一般是剪刀、火钳、煤锹、火铁棒（通柴灶用的），这几样东西家家户户是少不了的。另外，顾客十个里头有八个是捧着废铁块来的，这样算“加工”，否则就是“制新”；因为交的税不一样，“加工”的价格要实惠不少，比如说，一把火钳“制新”7角洋钿，你自己带废铁来“加工”只要5角洋钿。

　　我是永康帮

　　我是永康帮

　　打铁的也有帮派，杭州城里有永康帮、东阳帮、无锡帮、南京帮等等。各帮手艺不同，擅长打制的工具也不一样。

　　我和阿爸是永康帮，用的是大炉，擅长打大型器具，比如砍肩刀（一种砍骨刀）、大榔头；清波门的阿黄师傅是东阳帮，用的是条炉，也叫中炉，擅长打工具。打小东西的铁店最多了，来师傅、郦调济、阿根师傅、水木师傅、小毛师傅，都以打剪刀为主；许宝根基本上做钉料；朱双喜专门钉马掌；朱小有做刻字刀、水果刀。

　　打铁是个清苦行当，辛苦不说大家也晓得，虽说“打铁不怕火烫，讨饭不怕狗咬”，但一到夏天，铁店必须改变作息时间，改成半夜打铁，白天休息，否则，再杀招的老师傅也吃不消的。开打铁店只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吆喝。为啥？一干活，就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大家都晓得铁店开门做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