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现代诗和诗人早该消亡”论

　　自从“诗坛芙蓉”赵丽华红遍网络之后，诗歌——一个几乎被忽略的文学体裁重新引起了大家的关注。27日，韩寒开大口，在博客上明确表示：现代诗歌和诗人都没有存在的必要。“现代诗歌发展到今天越来越沦落，因为它已经不是诗，但诗人还以为自己在写诗”，“像徐志摩和海子这样的人，写了几十年句子出几句顺口的也是应该的”。现代诗的最多价值只能作为歌词的一个小分支存在。“既然没有格式了，有写歌词的人就行了不再需要诗人。”（9月28日《重庆时报》）

　　高论看完，一言蔽之：无知者无畏！徐志摩生年三十有四，1921年写诗，1931年飞机失事；海子生年二十有五，80年代初写诗，89年卧轨，几曾写了“几十年”诗？而且海子写的也是自由体——现代诗，而不是“顺口的”。

　　照韩寒意思，似乎“有格式”的格律体才是诗。罗马并不是一天建成，格律体也不是天上掉下。往远了说，《诗经》尤其《诗经》里的十五国风——出自劳动人民的口头创作，有何格律可谈？往近了说，上世纪初新文化运动中，胡适提倡自由体白话诗，到了二三十年代流变为自由体、新格律、象征派三足而立，冰心、艾青等诗人创作的大量自由体，难道就不是诗？说起格律体之盛，莫过唐诗；但是有唐一代，也是讲格律的“近体”和不讲格律的“古体”并存。讲格律与否，只是形式问题；形式服务于内容，理应取决于表达的需要，不应定于一格。

　　韩寒认为，“现代诗的最多价值只能作为歌词的一个小分支存在。”“既然没有格式了，有写歌词的人就行了不再需要诗人。”，似乎现代诗唱都不能，百无一用。不过诗，确实还就是无关实用，只论审美的。美，有诉诸听觉的，诗，自也有偏向可供朗诵以至歌唱的；美，有诉诸视觉的，那么诗，自就可有偏向只供细观、品味的。

　　韩寒的言论，并非无的放矢，所针对的，是以赵丽华的口水诗为靶子的口水诗现象。对口水诗，我也持保留态度。但是我认为，既然是写诗，就意味着要创新、试验、探索；那么，成败姑且不论，对诗人的创新、实验、探索的过程，也理应抱有审慎的，尊重的态度。其实，大浪淘沙，又有几多诗人名留史册，又有几多诗篇传诸后世，唐诗人张若虚，存诗也不过《春江花月夜》一二而已。又何妨看开点，对诗人宽容点呢？

　　至于“现代诗歌和诗人”是否“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呢？不妨讲个故事，——是真实的。

　　1961年，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颁布了一条法令——《强化与那些逃避社会有益劳动的人和过反社会寄生生活的人的斗争》。据此法令，1964年，青年诗人布罗茨基被判“不劳而获”、“五年流放的刑期”。布罗茨基真诚地告诉法官：“我写诗，这就是我的工作。我坚信……我相信，我所写的东西能为人们服务，而且不光是对现在，还有益于将来的一代人。”但是法官并不听他的。

　　然而，正是这个“沉湎于自己所营造的精神虚空之中”的布罗茨基，获得了1987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

　　韩寒早退了学，这并没关系，但书，还宜多读一点。——姑且作为一个虚长一岁的准同龄人的忠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