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一次不让座，何必上纲上线

　　近日网上热炒一条被称为“上海地铁悲情一幕”的消息，据说“9月5日下午，在上海地铁1号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孤单一人站在地铁车厢内，旁观没有一个主动让座的，看来她有些站不住了”，那位拍照者不仅“眼眶里含满了泪水”，而且发出感叹，“这就是经济最发达的中国地区吗？钱多了，良心没了！可能有人会说这些人只是一小部分，不能代表上海。但是这节车厢的人中就没有一个有良知的吗！上海人，请不要给中国抹黑！”

　　但几天后又有人发帖，并附了类似的照片，称这类老人并非正常乘客，而是乞讨者，甚至有人多次给她让座却不愿坐。

　　由此引发了上海人是否排外，以及该不该给乞讨者钱的争论。

　　我一直主张，讨论问题不妨先就事论事，不要动不动就将一件事当作普遍现象，扩大到一个城市，甚至全国。所以无论这两张帖子和所附照片是否事实，都不必大惊小怪。在地铁等公共场所不给老人让座的现象，并非个别现象，当然应该批评，但马上与“排外”联系起来，并且上升到那样的高度，既不合理，也没有必要。

　　比如，当时车上是否拥挤？车上的乘客是否都看得见这位老人？如果看不见，就没有理由批评全车的人。如果车上不是很挤，乘客是流动的，老人完全有机会找到座位。如果不是上下班时间，乘客未必都是上海人。再说，那位老人肯定是外地人吗？不让座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她是外地人吗？看见上海的老人他们就会让座吗？所以未必与“排外”有关。

　　不给老人让座固然不对，但凭这一点就断定全车的乘客都没有良心，也失之偏颇。

　　现实生活中类似的现象不一而足，都可以称为没有良心吗？就算属于没有良心，都是因为钱多了的原因吗？真正钱多的人大概不会挤地铁了。既然发帖人也承认这些人不能代表上海，怎么谈得上给中国抹黑？任何一位思维健全的人，大概都不会将这种现象与整个中国等同起来吧。

　　上海是否有排外现象？当然有，在某些人身上还比较严重。对此，我有机会就会批评。

　　记得十多年前，部分上海人将遇到的困难都归咎于外地人来得太多了，我曾在电视和其他媒体对这些人说：“不要忘记，你们的父母或祖辈当初就是这样来的！”但应该看到，在不同的阶层、人群或区域中，排外现象存在与否，严重程度，都不相同。一般来说，越是本身素质低、竞争能力弱、与外界接触少的人，往往越排外。

　　平心而论，与十多年前相比，上海人的心态更开放了，排外现象是在减少，减轻，而不是在增强，加重。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对还存在的与正在发生的排外现象，可以听之任之，但根据个别现象推而广之，上纲上线，显然不是建设性的态度，即使完全出于善意也会事与愿违。

　　今天的上海人中，至少已有数百万改革开放以来迁入的新移民，听听他们的意见，了解一下他们的感受，无疑会更有说服力。

　　□葛剑雄（复旦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