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音诗

　　胡启明

　　青海大抵是没有了海的，却又仍有海的恢宏和气量。我一直以为：有海的地方，一定是最富浪漫音乐和燃烧诗情的。青海原本有海，那已是远古的事情。大自然是一个杰出的工匠，一经隆起，岁月风化，便只留下了一个湖。然而这个湖甚至又远比一个平庸的海要高贵得多呢。

　　当我在青海作过短暂逗留后，就似乎再也不愿走下这个海拔3000多米的高原了。哦，美丽的金银滩草原，蓝蓝的青海湖，金灿灿的隆务谷地，黛色的麦秀林场，仙境般的循化孟达天池，神秘的西海镇原子城，举世闻名的藏传佛教塔尔寺……青海是自然的青海，人文的青海。山之雄奇，水之浩荡，云雨风雪之变幻多姿，古老深厚的高原文化，迷人的民族风情，她是多么令人流连忘返，实在是没有理由忘却这个“遥远的地方”。

　　我是去年9月“飞”到西宁的。青海的朋友就说：你这个时候来并不是青海最美的季节，青海最美的时候是在七八月份呢。他指的是高原气候，说不定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这有什么问题呢，说不定高原的风和雨也是一道景色。

　　次日，湿漉漉的西宁还没完全醒来，我就急着要乘车去青海湖。真是运气不错，两百多里路程竟一路阳光灿灿。青海的太阳绝不像内陆的阳光白灼刺人，而呈金黄色且十分的温柔迷人。车一直在浅浅的山谷中像一匹缎子样的洁静的大道上奔驰，路两旁有一望无际的绿茵茵的浅草，一群群牦牛和羊悠然地啃着小草，远远望去山顶上一层厚厚的积雪辉映着蓝天白云，让旅游者惊叹不已。去青海湖要经日月山，这座山似乎有太多的传奇色彩。海拔4000多米，比拉萨还高出许多。显然是青海最高处。朗朗晴天，山峰上竟左边现出太阳，右边现出月亮。半山腰立了个少有的深明大义的大美女塑像，她便是文成公主。传说，当年她就是从这座山翻过去嫁到了西藏的。山那边有条小河，又传说是文成公主因留恋故乡流下的泪水。同去的诗人姜仲说：敢爬上去吗﹖我怕缺氧反应。我说。诗人大声取笑道：当年文成公主都不怕缺氧，你还怕﹖终于爬上了山顶，竟无反应，心中窃喜。姜仲立着大拇指又说：你可以翻过唐古拉山啦。

　　这高原的天气也是性格复杂，刚还风和日丽的，忽又落起急促的雨点来，这车自然还是要朝青海湖开去的。庆幸的是，临近青海湖时，前方就出现了一片蓝色，竟分不出是蓝天还是湖水，阳光下果真是海天一色的美丽了。青海湖本是一个古海，后来为什么浓缩为一个湖了﹖我想自然界一定是有个说法的吧。望着碧绿的湖水，看着远山的积雪，我仿佛逃离了世间的一切忧伤，进入自由的天堂。青海湖是大美，我反而无法以文字形容它的尊贵，我只能永远放在心中赞美它。

　　回到西宁，已是满城灯火，空气里飘来的满是牛、羊肉和青稞酒的香味。让人陶醉。

　　塔尔寺，距省府大约是40来公里，这座佛教寺院因造型的酷似和气势，向来有小布达拉宫之称。到这里的朝拜者，大都来自遥远的各省份。本寺院的僧人也常应邀出国访问，与世界一些佛教国度有密切的友好往来。偶见一伙信佛的俗家弟子，走一步然后全身扑地一次，据说要围着这个方圆几里的寺院绕上十几圈哩，足见虔诚之至。塔尔寺周边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商店经营的几乎是与佛教相关的东西。清真饭店也是清一色经营牛肉面，一切肃穆、神圣。寺院殿堂上供奉着许多大弥勒佛总是对世人憨憨地笑着。僧人解释说：弥勒佛的大肚是他能容天下难容之事，他笑是笑天下可笑之人啊。想想也实在是高深莫测，令人深思或教人处事的哲学。

　　离开青海的前一天，《青海湖》和《雪莲》杂志的朋友邀我到一个15公里外的土族作客。据说，在全国的少数民族中，这个土族是最独特的。好客、热情、朴实。一年四季寨子里笙歌不断，舞蹈翩翩。也许你无法听懂他们那种绝对的原生态唱法，但你一定会从这种韵律分析得出，土族人对生活的热爱和激情。打扮得像还珠格格一样好看的土族姑娘，和客人划拳比试，大碗喝酒。她们缠缠绵绵，有的是手段让你一醉方休，而她们也明明白白地喝，又决不醉倒在家门。那大块的香喷喷的羊肉、牛肉，让你见着又怕又想吃。她们哧哧地笑着说：青海的羊哦，喝的是矿泉水，吃的是冬虫夏草，屙出来的屎是“六味地方丸”呢，屙出来的尿是“太太口服液”呢。这虽是玩笑，但青海的牛、羊肉绝对是绝美的绿色食品。去过那里的人也不见谁曾否定。

　　因是归期所致的遗憾，我无缘再去格尔木，唐古拉山和可可西里，我只能从屏幕上领略她的神奇、博大。我只能从散文家王宗仁的笔下想象藏羚羊那可爱的小生灵。“三江源”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仅从地理上所获，晓得黄河、长江、澜沧江三条伟大河流都是从青海发源的。这就够了。我就想：对一方神奇土地的向往，有时也不可太贪啊……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带来千年的祈盼……我看见……我看见了什么呢﹖在一个并不美丽的季节，我看见青海处处都是醉人的音乐，处处都是动情的诗歌……青海，青海，你会让我爱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