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卷肉

　　饼卷肉，是他家乡非常有名的一种小吃。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经常从县城捎回来饼卷肉给他吃。薄薄的油饼，一层层包裹着细碎的牛肉，咬一口，满嘴生香。

　　那时候，父亲在一个建筑队当工人，经常去县城给人家盖房子。他问父亲：“你在县城经常吃饼卷肉吗？”父亲说：“当然，每天都吃。”他觉得父亲真幸福，每天都能吃饼卷肉。那个年代，在农村，吃馒头、炒菜都已经有些奢侈了。因此，他甚至有些嫉妒父亲。

　　后来他考上了初中，学校在县城。一次，因为给父亲捎了一件衣服，他在工地上找到了父亲。正是中午时分，父亲和一帮工友正在吃饭，吃的果然是饼卷肉。

　　父亲见到他，问他吃饭了没有。他摇摇头。父亲说：“我给你买饼卷肉去。”父亲出去了，他看到父亲吃剩下的半截饼卷肉，拿了起来。这才发现，父亲吃的饼卷肉与自己曾经吃过的大不相同。一样是薄薄的油饼里，夹杂的不是细碎的牛肉，而是粗糙的肉筋和碎骨！

　　他不解地问父亲的工友：“为什么不夹牛肉？”工友苦笑着说：“孩子，这里面的肉是剔骨肉，便宜而且耐饥。”

　　他拿起父亲剩下的饼卷肉，咬了一口，碎碎的骨头一下子硌疼了他的牙。工友说：“我们是经过比较的，只有吃这种饭，最经济也最实惠，1块钱一卷，能顶半天不饿。”

　　不多时，父亲托着一个饼卷肉回来了。但他已经走了，还拿走了父亲吃剩下的饼卷肉。回到学校，他把那半个饼卷肉强咽了下去。那是他吃过的最难吃的饼卷肉。

　　几年以后，他以全县第一的高分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

　　多年以后，他成了我的同事，我们面对面办公。在他身后的墙上，他贴了一张画，画上是一只骆驼，在沙漠里跋涉。我问他为什么喜欢骆驼。他说：“你知道吗，骆驼经常吃的不是青草，而是枯涩的干草，它可以慢慢咽下几十斤干草，直到把它的胃装满。原因只有一个，骆驼要穿过沙漠，而胃中的干草比青草更耐饥。”他的眼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