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月亮饼

　　1979年1月，母亲将我和弟妹送回了甘肃老家。

　　外婆的村庄有个好记的名字“辛家坡”。可惜村庄很穷，村民们都住在山间的窖洞，守着梯田靠天吃饭。一日三餐没白面，顿顿都是高粱面、荞麦面、玉米面轮番上阵。也难得有菜吃，有韭菜拌酱油就算是不错了。

　　我好想家，但妈妈来信说，要等明年才能过去。于是一天天掰着指头数日子，终于熬到了9月，要过中秋了。那天放学回家，想起往日家里的欢笑，想起爸、妈单位分的月饼，我忍不住号啕大哭。外婆听到声音，赶过来哄我：“娃，别哭。外婆明天给你蒸月饼。”真的吗？我抹去眼里的泪，欢喜地笑了。

　　第二天，天微亮时，我在院子里看见了外婆。她踩在凳子上，左手端一小盆，正在一颗一颗摘花椒。花椒树高大、茂密，外婆踮着脚尖，右手快速地摘着一粒粒花椒。“外婆，你摘这么多花椒干什么呀？”我不解地问道。外婆看着我笑了：“等会我去集市，用花椒换点白面、白糖，晚上给你蒸月饼。”

　　下午放学回家，外婆已将月饼上笼了。我往炉子里添着柴火，看着袅袅的炊烟，不禁流下了口水。月饼下笼时，我欢喜地跑上前，正要抓月饼吃，突然愣住了：这哪是月饼呀，分明是一个白面大饺子。“你骗我！这根本不是月饼。呜呜呜……”我放声大哭起来。“乖，它像月牙，是月亮饼。吃了月亮饼，明年你就可以回家了。”外婆努力地安慰我。

　　但我还是哭，想爸爸，想妈妈，把外公哭来了。外公搂我入怀：“娃，别哭了。你外婆为了给你蒸月饼，今天走了30里山路呢。如果不是我的腿受了伤，怎么能让她去集市呢。快尝尝，你外婆蒸的月亮饼很好吃。”

　　外婆递给我月饼，我抹去眼泪大口咬起来。咦，这里面是什么？我看着饼子里露出的黄黄的东西，吓了一大跳。“哦，白面不够，我掺了玉米面在里面。加了糖精，很好吃的。”外婆忐忑不安地回答。

　　我没有再哭。我知道，这不是正宗的月饼。但在这月饼里，有外婆对我的一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