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红于二月花

　　■文/唐骋华

　　上海下第一场秋雨的时候我正从单位出来，去乘一辆夜宵车。时间约摸是凌晨1点，周遭一如既往地黑静。气候则明显转凉，雨在凉意里斜斜地下，绵密地从空中翻跃坠落，贴到地上；路面染了层薄薄的湿漉，偶尔有几张皱皱的落叶或睡或蜷。秋雨似乎预告萧瑟的来临。我裹了裹披着的外套，有些做作，其实并不太冷。

　　后几日下午出门。车子穿过烦闹转入狭窄的小道，沿着七弯八拐的人工河崎岖忐忑。我有些诧异地看着那条人工河，它如此干净，澈绿的水安静地聚在一块，点点滴滴地蓄着城市秋雨的归宿。岸边一溜的柳树妆，垂发垂首，碧玉和谐。厂房已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挺拔的小高层。红墙在雨中湿湿地伫立，映衬柳的文静。

　　气温越降越低，远方的朋友急急发来短信：“天凉了，记得多穿一件衣服，不要只讲风度不讲温度。”我淡淡一笑，秋意渐浓。雨又淅淅沥沥地洒开。街上穿单衣的人已经很少了，简洁明快的夏装悄悄增添了些许凝重的味道，含蓄的柔美，仍不失轻盈。

　　同样是凌晨1点，下班。MP3里山口百惠唱着老歌，就是那首张国荣翻唱的《风继续吹》。它的日文名叫《さょたゐの向ぅ侧》，我不会念也不知晓其含义，便永远称作《风继续吹》。我是在电梯前鬼使神差般的调到FM的，熟悉的前奏响起，于是我打消了释放阿杜沙哑嗓音的念头。《风继续吹》是属于秋天的旋律，我总怎这么觉得，风真的吹着。

　　电梯到了，门敞开，寂静扑面。我轻轻走入。往下两三楼，停住，却未见人影。我刚摁键，一个女孩子急急往这儿赶，我下意识地挡了挡电梯的门。她冲我微笑。下至6楼，我听见她的哼唱，正是《风继续吹》。回头，看见黑色的线懒懒地靠在她肩头，我指了指自己的耳塞，女孩又冲我一笑。“当”，1楼。我们朝各自的方向迈步。一缕幽香挟着风从我鼻尖略略拂过。

　　一路上思绪有些散乱。耳畔响起的竟是罗文的《尘缘》，“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不管世间沧桑如何”。我总觉得，这也是属于秋天的旋律。北方的朋友告诉我，他们那里刚刚下过雨，满地的黄叶，很清冷的感觉。“我想快下雪了，银白的一片，纯洁透彻，阳光雪”。而身处上海的我，仅仅隐约嗅到了秋天的况味。不同的地方，四季有不同的节奏，不管世间沧桑如何。

　　到家照例很晚。开灯，发现书桌上有一封信，字迹是熟识的。轻轻撕开封口，抽出信纸。单薄的信纸里渗着四个大字，直透入心田——岁月静好。我笑了。三年前一个深秋的傍晚，我送她回家。直到她的背影隐没在楼道里，我才转身离去。忽然，雨点砸了下来，我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跑，不一会儿听见有人在背后大声呼唤。转过身，她正远远朝我奔来。“呵呵，你跑得这么快！”她手里拿着伞，却没有撑开。“傻丫头。”刹那间毫无道理地记起，窗外原本有一棵枫树，后来被人挪走了。要是她还在，这个季节，应该快是霜叶红于二月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