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板

　　■文/黄媛

　　“搓衣板就是一种洗衣服的工具。”我这样回答一“80后”的提问，她两眼茫然地望住我，我只得连比划带描述又一通解释，再看她，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好不容易找到一张旧时的宣传画，指着左下角盆子里的什物告诉她：呶，这家伙就是搓衣板。她“哦——”地发出了长长一声，总算明白了，却又嘀咕道“这东西怎么能洗衣服”。

　　也难怪，“80后”们出生时，洗衣机已走入寻常百姓家，搓衣板基本销声匿迹，当然难以想象一块板子在洗衣中如何派上用场。但是，在80年代以前，它可是居家必备，中国的妇女们就是用它，把家人打扮得山清水秀。

　　现在回想，那时节的洗衣活动颇具行为艺术的味道，特别是周末。三三两两的家庭主妇，坐在自家门前，一空盆里搁着搓衣板，旁边一满盆脏衣。搓衣板背面是平的，衣服铺上去，抹毕肥皂，再用刷子“刷刷刷”将领子袖口刷一遍，然后倒过来，在一道道山梁似的正面搓。主妇们搓衣服多老卖力的，显出一股勤快麻利的能干劲儿，边搓边家长里短地进行信息交流。最后将一件件洗清爽的衣服，直接挂到高悬空中的绳索或铁丝上，院落里平添些闹猛的气势。

　　有一阵子，大人小人都以穿洗得泛白的军装为荣。要达到“泛白”的效果，那就搓搓搓，衣服在搓衣板上几经摩擦，布纹表面一层被磨掉，大功告成啦。我曾冷眼旁观邻家大姐姐炮制潮流的全过程，她将一件至少八成新的绿军装，用开水烫过，搁搓衣板上使劲揉搓，在日头下曝晒。照此程序反复折腾一周，终于美滋滋身着洗得泛白的军装出门来也。她的行为在我们小孩中间传为笑谈，天下竟有这样的傻瓜，好好的新衣服不穿，穿旧的。要知道，彼时彼刻，新衣服可是稀罕物呢，小孩子只有过年才有新衣穿。哎，暴殄天物哟。

　　等我外出求学时，家里已置办了洗衣机，搓衣板被遗忘在厨房的角落里。所以，当我在学校报到后，看到一个女生，“唰”地打行李中抽出一搓衣板，哇，难以置信，暗想太落伍了吧。但是，后来事实证明，此女大有先见之明，虽然洗衣机大规模地涌入千家万户，可学校里没有，读书郎们的洗衣生计仍是手工活。夏衣尚可手搓，冬衣离了搓衣板怎么用力也洗不清爽。这惟一的一块搓衣板成了女生中的热门，天天有人借用，在公用的水房里，一众女生边搓衣服边唱歌，从《冬天里的一把火》唱到《妹妹找哥泪花流》，好开心哟。

　　我向来不耐烦洗衣服，却强烈需要干净的衣服。如此，林林总总的家用电器里最得吾心者非洗衣机莫属。但造化弄人，记忆留住的总是旧日最好的感觉，至今以为用搓衣板洗出来的衣服更适意，特别清爽闻得到太阳味道。不像洗衣机转出来的衣服，老是黏着滑腻腻的暧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