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胆琴心话冰兄

　　人物纪实

　　赖海晏

　　冰兄在我心中:如剑，如琴，如松，如柏，如海，如山。

　　剑气萧萧，剑胆豪壮。剑心至美，琴声悠扬。松坚柏挺，屹然抗风。大海，望之益深；高山，仰之弥高。

　　可是，在冰兄生前，这种语言，只能积之于脑，从未宣之于口。冰兄最爱同友好的人聊天。他自嘲，“谈笑有鸿儒，往来多白丁”。我非“鸿儒”，亦非“白丁”，从晚年单位说，他在“美协”，我在“文联”，大范围算是同单位，从交往而言，我不过是他的“芸芸众客”中的一个罢了。

　　然而，几次接触、交谈，冰兄令我感动不已。

　　我曾同他的儿媳陵思伉俪，冒着雨，一边一个，打伞扶他到他的家聊天。他的家，在车如流水、车声喧哗的大道旁边。没有电梯，“步步高升”。没有沙发，只有木椅。房子已狭，客厅更小，而且兼具多种功能:写字作画、吃饭品茶、会客聊天。我不知道还有那一位国宝般的人物，住着这样的居室？

　　然而，这都不妨碍冰兄的快乐和潇洒，多少艺术杰作就在这里诞生，多少各方人士曾于此同冰兄聊天。

　　同黑暗势力斗，冰兄如剑。同假丑恶斗，冰兄剑胆雄烈。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秋，冰兄的漫画成了同侵华的日本鬼子和卖国贼作战的锐利武器。抗战胜利了，冰兄的艺术杰作又辛辣地揭露了国民党当局忙着升官发财而任由汉奸、贪官污吏等“鼠逆”逍遥法外的丑态。冰兄嫉恶如仇、耿直爽快的勇敢风骨终生不变。他嘲笑极左，批评弊病，凡假丑恶，冰兄都或嘲讽、或鞭鞑。坐着轮椅，心怀天下。年至耄耋，心如赤子。耳朵虽不灵，话语却滔滔。他热情如火，天天干活——要“给世界擦把脸”(冰兄的书就以此为名)，苗子、郁风说他是义务的清洁工，为世界“洗白白”(广州话“洗澡”的意思)。

　　冰兄具有强烈的正义感，是大无畏的现代勇者。

　　同冰兄接触，他的幽默给了我极深的印象。幽默不是容易造就的风格，而冰兄的幽默正是高度智慧衍生出来的。当我同冰兄一起到他的宿舍时，曾在门房的椅子上歇脚。刚坐了下来，冰兄就谈开了。他说:“我是功利主义者。”我一时没听明白，望着他，他大声说:“我讲的功利，是老百姓的功利。”我终于明白过来了。冰兄还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如“骗富济贫”。到了他家坐下来细细交谈时，我才明白，冰兄把自己作画写字得到的钱用于扶贫济困，赞助失学儿童、有病的青年学生，叫做“骗富济贫”。

　　冰兄讲话，从来摒弃“八股腔”。他讲的话谐趣、深刻而耐人寻味。例如，他赞任老(仲夷)是“原汁原味的共产党)。”“原汁原味”本来用来形容食物，冰兄却创造性地用活了，这需要思考，深刻的思考。

　　冰兄是一位智慧充盈的现代智者。

　　冰兄最爱小孩子，最关心“弱势群体”，最爱帮助不幸者，最热烈支持事关民众公共利益的义举。在全民战非典时，冰兄做了一个高龄老人能做的最大的、创造性的贡献。他对当时战斗在高危第一线的医护人员的赞词是:“大医精诚”。而我敬佩冰兄的博爱之心，是“大爱精诚”，他一辈子自奉极严，却笔耕不辍，让生命之光，温暖着无数的百姓，照耀着大众的人生之路……

　　冰兄是一位最讲实效、最讲奉献、最有韧性的现代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