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出租屋故事(20)老向的“眼线”

　　2005年11月的一天，深夜12时许，沙井出租屋管理员老向加班回到家刚刚躺下，手机突然响了。一个急促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北环路，一辆人货车把小轿车撞瘪了。双方都不服气，叫了十来个老乡，拿着铁管、砍刀，马上要动手了！”

　　老向立即通知辖区民警。民警们火速赶往现场。由于出发前已得知闹事双方都带有管制刀具，民警们全副武装。

　　一看到警察手里的冲锋枪，闹事双方像泄气的皮球马上软了下来，只顾说着好话让警察给自己撑腰。事态得到平息。

　　民警后来心有余悸地对老向说：“好险啊！要不是及时得到信息赶去，迟个十分钟，肯定是一场血腥。”

　　这个深夜给老向打电话的神秘男子，是他的“线人”阿东，在沙井、松岗、公明一带专跑“摩的”。老百姓管他们叫“拉客仔”。

　　深夜遇劫

　　在大多数人眼里，“拉客仔”经常跟“非法营运”、飞车抢夺联系在一起，干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事。但阿东为何屡屡给老向报料，“把犯罪消灭在萌芽状态”呢？

　　老向说，“拉客仔”里也有正义之士的，何况阿东自己也受过犯罪分子的侵害。

　　2005年3月初的一个寒夜，阿东开着摩托车在沙井新桥洋下大道路边，逛了半天终于拉到了两个客。

　　“15元，去潭头！”从沙井新桥到与松岗交界的潭头并不远。两人这么爽快，阿东一轰油门就上了道。车到潭头附近时，两人指挥着阿东往一条偏僻的深巷开去。当开近一个在路边等候的人时，摩托车被叫停下来。“15元是吧？”一人慢悠悠地掏出钱包。当阿东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数钱时，脖子上突然一阵冰凉。直觉告诉阿东，是把刀。三人用刀顶住阿东的脖子，搜走了他身上的手机和钱包。虽然钱包里只有三四百元，对一个打工的人来说，这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

　　阿东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跨上自己的摩托车扬长而去，心一直在冒火：“兔子急了还咬人。抢我的东西，不得好死！”这晚，阿东在寒风中走了很久，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相熟的“拉客仔”把他载回了沙井。

　　后来，阿东认识了负责他所在片区的出租屋管理员。这就是老向，一个敦厚的男人。每次上门采集流动人员信息时，老向总不厌其烦地给租客们宣传：“维护社会治安、打击犯罪，是你我共同的责任。”对阿东来说，这是“大道理”，但老向有些话却真的说到了阿东的心坎里去：“你们在社会上跑，分分钟遇到危险。你们平时发现犯罪分子能主动举报，以后你们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我们也会尽力帮助你们。再说了，治安环境不好，你们做生意也没法安心。”

　　一对“野鸳鸯”

　　老向经常上门核对信息，有时为了敲开一个租客的门，跑了一次跑二次，跑了二次跑三次。甚至深更半夜还搬着凳子在楼下等，等得嗓子都冒烟。阿东把老向对工作的责任心看在眼里，也多了一份信任。

　　第一次给老向报料，是阿东被抢劫的那一年10月。阿东经常在沙井的一些酒店附近等客。他留意到，酒店的小姐经常带着不同的男人搭他的摩托车一起到洋下大道某栋25号楼。男人的经验告诉他，25号楼肯定是个“鸡窝”。他悄悄给老向报了料。老向嘱咐他密切观察动向。

　　一天深夜，一时许，老向已经睡下，手机响了。阿东在电话里告诉他：“我把他们拉到25号楼。一男一女，刚刚上去。”老向随即与辖区派出所取得联系。民警带着工业区的治安巡防员十余人赶到25号楼，堵住了该栋的前后门。在楼上某房间，一对全身赤裸的男女被当场抓获。

　　经审讯，他们承认了卖淫嫖娼的事实。被抓的女子还交代，近半年来她和一些姐妹长期使用这间房子，轮流从酒店里带一些男人过来。

　　灰色职业

　　老向说，借助“眼线”管好出租屋是他们这帮管理员兄弟的一“招”，而且还挺管用。老向在沙井新桥时分管4个片区的出租屋，几乎每个片区都布有他的“眼线”。

　　这些线人里，有“二房东”，有小店老板，有“拉客仔”，也有酒吧“三陪女”。

　　老向他们从长期的经验中总结出，特别是那些从事“灰色职业”的人教育不好，很容易对社会治安造成危害。比如有的人就在小店里设赌场、“老虎机”或是卖六合彩等等。但这些人群如果教育好了，也可能为社会所用。比如“拉客仔”阿明去老乡家串门，发现老乡家楼上某户藏着个无牌无证诊所，立即通知老向。没几天，这家自以为很隐蔽的诊所就被取缔了。

　　从这些线人身上，老向收到不少“料”。但每次向出租屋管理办领导和有关政府部门报告时，他总是用“走访登记时发现”带过，跟他们也总是单线联系。老向说：“万一让犯罪团伙里知道，还不把他们给砍了？他们拿命给我们报料，不论是维护出租屋管理队伍的诚信也好，讲江湖义气也好，我们都有责任保护他们。”

　　四男三女

　　有一天，开士多店的杨老板跑来找老向举报：“某栋303房搬来一伙烂仔，深更半夜往楼下砸啤酒瓶，搞得小区乌烟瘴气。”杨老板浑身开始冒火：“最可恨的是，他们第一次到我的店里买东西，拿了3瓶水给100元叫找钱。我有那么傻吗？一摸就知道是假钞。结果那个男人恶狠狠地威胁说要砸了我的店搞死我。呸，这群狗东西，坏事肯定没少干！”

　　老向对杨老板反映的线索很重视，立即上门采集信息。房东证实：303的一对江西夫妇刚搬走。新租客是四男三女。

　　当天下午，老向就去了303房。得知是出租屋管理员后，门敲了很久才极不情愿地打开了。老向余光瞄过去，地上一片凌乱，散落着烟头、空酒瓶和几个胀鼓鼓的红蓝白编织袋。几名男女打扮也很怪异，头发染的五颜六色，身上还纹了各种图案。按照正常情况，老向应该进屋核对资料和收照片。但这次，他刚踏过门槛，一个光着上身、叼着烟的男人就迅速往门后闪。就在门要关上的一刹那，老向伸手一挡：“我马上走！今天是来通知你们准备相片和身份证复印件的。我过两天再来收。”老向知道，屋里可能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如果捅破，今天自己一个人肯定很难全身而退。

　　下楼后，老向绕过几条巷子就给辖区民警报告。这时，他远远地看见这7人也跟着下了楼，拎着行李一路小跑。“他们租的三房一厅，租金连押金要1800元。可他们连钱都来不及拿就跑了。”后来，警方调查判断，杨老板举报的这7人是一个犯罪团伙，在公明作案后流窜到沙井，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老向察觉给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