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角老三

　　■文/肖宁

　　豆角老三是大一时我们班的班长，一个土生土长的广州男生。“豆角老三”是同学们给他起的“花名”，因为他名字的粤语发音近似“豆角”，“老三”则是宿舍里论资排辈的序号。

　　广州男人号称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极品，而一开始，也是来自广东的娟，却对杜老三极为不屑。豆啊豆，脸上好多的豆豆啊！娟更是在宿舍里直率地嚷嚷：“太丑了，大丑男！”随后，因为班级事务，我和杜老三频频接触，也开始挖掘出他“魔鬼”脸蛋后的其他内涵。班上大多数人都是被调剂的，中文都不是他们的兴趣所在，老三倒是其中难得的文学青年。再一细问，原来经历和我差不多，心有戚戚焉便惺惺相惜。也许是因为外貌的缺陷，老三外表很冷酷，但熟悉之后，会发现他是个内热的可信赖的朋友。我参加辩手大赛，他查了很多材料，用一手漂亮的楷书写下成文的论稿，细致地列出了对方可能反击的角度。比赛那天，当我在台上唇枪舌剑，不时瞟到他在讲堂中间专注地看着，心里就安定了些。最后当我浑身发烧地上台领奖时，却发现老三那个位子已经空了。娟说，宣布获奖名单后他就走了。那晚，在宿舍众人的撺掇下，我给他打了电话表示感谢，电话那头却是很淡定的“不客气”，不过还是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欣然。

　　从那天起，我和杜老三越走越近，舍友们虽然有些不解，怎么会跟丑男交往，但仍然以极大的热情“打边鼓”。我俩都讷于言语，敏于内心，且不愿意被外人发现，竟然使用了最老土的交流方式：写信。娟成了信使，熄灯前从男生宿舍回来，带来叠得很精致的方形信笺；隔天再捎去我的回复。多年来压箱底的漂亮信纸被重新翻出来，认真地填上一笔一画。我们谈文学，谈爱好，谈朋友，谈家乡，谈班上的事……

　　鸿雁传书持续了半年，就到了寒假。大年初三，我和女友们一起去网吧，敲开了Email，一封年前的信件静静地躺着。前半篇，老三说这段时间因为各种事情，他很难受，寒假没回家，一个人在校道上走来走去，第一次抽烟喝酒；最后两行，他说：“想不到我也有女朋友了，本来大学期间是不想谈恋爱的。你们肯定没想到她是YY，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新学期，恋爱后的老三性情大变，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野，偶尔也听见一些传言说他脱离班级，其他男生颇有微辞。

　　分别的时刻终于来了，毕业旅行去海边，老三和YY都没参加。夜里坐在沙滩上聊天，我们宿舍和老三宿舍恰好都在一堆，有人提议玩一问一答的真心话，轮到我时，老三宿舍的阿海果然问：“如果当年重新来过，你还会和老三好吗？”一时间数双眼睛都朝我望来。星光灿烂，渔火点点，海天一色，如此良辰美景，却毫无忧伤，我略作思索，很认真地告诉他们：“会的。”

　　也许是勾起了四年光阴中的众多遗憾，他们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意外，默然许久，只听得海浪间歇的哗哗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