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俄格对峙,"间谍战"背后的大国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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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间谍案”引发了俄罗斯与其邻国格鲁吉亚“针尖对麦芒”般的对峙。这场冲突中既有俄格两国的历史恩怨和现实矛盾，更掺杂着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的大国博弈与交锋

　　本刊记者/田冰(发自莫斯科)

　　10月6日，莫斯科“达莫捷多沃”机场。180余名俄罗斯人一走出机舱，就受到了亲朋好友乃至陌生面孔的热烈欢迎。许多乘客在迎接的人群中还没有瞧见自己的亲人，就被守候已久的记者包围着追问同样一个问题：“格鲁吉亚人没有欺侮咱们的人吧？”

　　10月6日，俄罗斯紧急情况部派出两架飞机从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撤回180名俄籍公民。在飞往第比利斯时，飞机还搭载了遭俄政府驱逐的132名格鲁吉亚非法移民。俄官员表示，俄罗斯“不再欢迎格鲁吉亚人”。

　　随着俄格危机愈演愈烈，两国之间的冲突从政治、外交、军事领域蔓延至经济、文化等方方面面。

　　但是，格鲁吉亚总统萨卡什维利态度依然强硬，他在7日说，改善格俄关系的责任在俄方，“格方不会主动采取任何措施”。

　　对于两国关系前景，俄罗斯国家杜马国际事务委员会副主席科维京斯基说：“晚会既然被尴尬打断，总得有人首先离开。现在还不能做出猜测，谁将第一个神经崩溃，失去自制力。”

　　格鲁吉亚发难俄罗斯发火

　　9月27日，格鲁吉亚突然拘捕4名俄罗斯军官和十余名格鲁吉亚公民，因为“这些人在格境内从事侦察谍报活动，并计划实施反间渗透行动”。

　　俄罗斯方面立即做出强烈反应，其态度之强硬、措施之严厉令格方“猝不及防”。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俄方即召见格鲁吉亚驻俄大使，提出强烈抗议，宣布召回俄驻格大使，并无限期中止向格公民发放签证。俄紧急情况部派出专机把大部分外交官及其家属接回莫斯科，仅留4名外交官驻守。俄外长拉夫罗夫警告说，格鲁吉亚的“挑衅行为”可能会导致两国更严重的冲突，并“保留为此将采取一切措施的权力”。

　　格鲁吉亚则指责俄方“反应过激”。

　　10月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终于发话。他在俄联邦安全会议上称，格鲁吉亚的行为“如同劫持人质的国家恐怖主义行动”，是想极力刺痛和挑衅俄罗斯。

　　第二天，经过外部斡旋，格鲁吉亚决定释放被扣押的俄罗斯军官。被扣押的俄罗斯军官经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轮值主席、比利时外交大臣德古特之手转交俄方，当日飞回莫斯科。

　　按说“间谍风波”已经出现转机，但是莫斯科似乎对格方的“善意让步”并不领情。俄罗斯各职能执行部门迅速行动起来：国防部中止与第比利斯除撤军问题以外的一切军事接触，不再向其提供武器装备、弹药、军事技术等，军事高校也不再接纳格军事人员。内务部对境内的格鲁吉亚犯罪组织采取最为严厉的搜查行动，联邦移民局加大打击格非法移民的力度，警方突击检查格鲁吉亚人经营的餐厅、宾馆、娱乐场所，在地铁站、火车站等公共场所严格盘查格鲁吉亚人。交通部门继续强化封锁，邮政系统拒绝一切对格邮政业务，文化部门中断格俄文化联系，海关和卫生部门也宣布查处了50万箱格鲁吉亚产劣质葡萄酒。就连教育部门也行动起来，有关部门要求各学校提供有格鲁吉亚学生姓名的名单，以查实是否有格鲁吉亚非法移民。

　　俄国家杜马10月4日通过一份声明，支持政府对格鲁吉亚实施经济制裁。俄国家杜马还计划通过立法修正案，允许俄政府禁止与特定国家金融往来。根据俄罗斯中央银行公布的一项数据，从俄罗斯汇往格鲁吉亚的资金占格国内生产总值的4%，一旦俄中断与格金融往来，格经济将遭受重大打击。

　　格鲁吉亚国民银行行长戈齐里泽指责俄罗斯采取经济制裁是没有根据的，并称如果俄不取消经济制裁，格可能将对俄加入世贸组织进程设置障碍。

　　项庄舞剑 意在沛公

　　俄罗斯政治影响基金会会长巴甫洛夫斯基对记者表示，这场纷争的结束不会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快，“萨卡什维利现在的目标是把这场危机搞大，并弄到国际上，从而孤立俄罗斯。”

　　分析人士认为，保持对周边邻国的影响是俄罗斯最高利益之一，而格鲁吉亚的“冒犯”行为绝对令莫斯科“无法容忍”。

　　俄罗斯与格鲁吉亚积怨已久。1991年独联体成立之初，格鲁吉亚仅以观察员身份参加会议，两年后才决定加入，但不久格鲁吉亚就和乌克兰等国搞了个“阿古姆”与俄罗斯主导的独联体分庭抗礼。特别是2004年前后格鲁吉亚“颜色革命”以来，格俄双边关系越来越脆弱，龃龉不断。分析人士认为，格俄之间尚存的几大争议，是导致双方关系持续紧张的主要缘由。

　　首先，2004年初曾在美接受教育的萨卡什维利出任总统后，奉行“亲西疏俄”政策，把对外政策目标设定为谋求加入北约和欧盟，想彻底摆脱俄的控制。而俄罗斯继承了前苏联位于格境内的4个军事基地，虽然俄已从其中两个基地全部撤出，但双方在关闭另外两个基地问题上一直争执不断。俄罗斯的军事存在无疑是格加入北约的一大障碍，也是格政府的一块心病。

　　其二，格鲁吉亚的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地区均与俄罗斯接壤。苏联解体后，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先后自行宣布独立，并一直与格中央政府处于对抗状态，要求脱离格独立。由于这两个地区与俄关系紧密，大部分居民拥有俄罗斯国籍，尤其是根据1992年独联体协议，俄方在该地区驻扎有维和部队，因而在解决格鲁吉亚与这两地的冲突上，俄罗斯的态度举足轻重。格鲁吉亚坚持认为，两个地区的问题至今不能解决，是因为有俄罗斯暗中撑腰。

　　其三，自今年以来，俄罗斯在向格鲁吉亚出口天然气和电力问题上采取了按照市场规则操作的原则，提高能源供应价格，导致格国内能源供应非常紧张。最近几个月，俄罗斯又对格鲁吉亚出口的葡萄酒、矿泉水和果蔬产品采取限制措施，导致格外汇收入锐减，两国关系一度非常紧张。此外，俄格双方在独联体的去留问题、清剿藏匿在潘基西峡谷的恐怖分子等方面存在不少分歧。

　　9月21日，北约成员国外长会议不顾俄罗斯的坚决反对，批准了与格鲁吉亚的“密切对话”，向格方发出明确的接纳信号。萨卡什维利次日在纽约联大会议上发言，更是指责俄在格恢复领土完整的努力中起着破坏性作用，要求俄立即从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撤军，其言辞之激烈前所未有，为日后的冲突埋下了伏笔。

　　美欧插手 普京反击

　　事发第三天，美国、北约不约而同地敦促俄、格双方进行外交沟通，以合适的方式解决彼此间的矛盾。在俄罗斯提交联合国的有关格鲁吉亚局势处理方案上，美国再一次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挺格鲁吉亚的的态度，致使方案“流产”。

　　苏联解体后，西方势力一直致力于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特别是“9·11”事件之后，美国更是以反恐为名，进入中亚和外高加索，加紧地缘战略部署，蚕食俄罗斯的传统势力范围。俄格此次“间谍风波”只不过又一次为其提供了大国逐鹿的狩猎场。

　　美国的介入不仅打破外高加索地区的战略平衡，也使得俄美在该区域的战略角逐更趋复杂。“间谍事件”冲突发生后，美国助理国务卿弗里德表示：“美国愿意为两国解决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问题提供帮助。”

　　俄罗斯《莫斯科共青团员报》指出，华盛顿和第比利斯正在玩地缘政治游戏——目的就是攫取石油能源的控制权，而华盛顿目前的步骤就是借第比利斯之手获取在高加索的登陆场。

　　10月2日，普京在与美国总统布什通电话时明确表示，第三国介入格鲁吉亚问题将对格所在地区的和平与稳定构成威胁，“这是不可接受的”。

　　俄外长拉夫罗夫也指出，格方的举动恰好发生在萨卡什维利7月到访华盛顿以及北约决定加强与格鲁吉亚“密切对话”之后，这表明西方势力是其幕后推手，指责第三国势力明显庇护格当局。

　　萨卡什维利对国民发表电视讲话时表示，“格在加入北约道路上已迈出关键步伐，加入北约不可逆转”。俄外交部则发表声明指出，格与俄直接相邻，如果格加入北约将严重威胁俄政治、军事和经济利益，对本就紧张的高加索局势造成更为恶劣的影响。

　　分析人士认为，俄格危机只不过是双方深层次矛盾的又一次凸显，也是俄美在中亚和高加索地区的再次交锋，同时也为独联体国家的未来走向增添了诸多变数。莫斯科一方面要惩罚第比利斯的“鲁莽和粗暴”，阻击西方势力的插足，另一方面也意在“杀鸡儆猴”，令“反骨”的独联体国家三思而后行，稳固自己在传统势力范围的影响力。

　　俄战略研究所所长顾谢诺夫对记者表示，萨卡什维利的做法是，首先用强力手段挑衅俄罗斯，然后转身寻求其背后反俄势力的支持。“我想，克里姆林宫会洞察这一点的。萨卡什维利显然从其后台老板那里获得了实惠，似乎正在策划其他挑衅手段。因此两国关系要想在短期内恢复是不可能的”。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