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倒扁”运动后的台湾政局

　　南方朔

　　台湾的“百万人反贪腐倒扁运动”，由于师老无功，已暂时画下休止符。另外，则是在野的国民党和亲民党所发动的二次罢免，也同样受挫；尽管大家都认为有关“国务机要费案”的检察官报告出炉，不论陈水扁夫妇有罪无罪，都还可能再现抗议人潮。问题在于检察官敢于明言陈水扁夫妇犯法的可能性并不太大，由太平洋百货案即可堪为证。只要陈水扁抓得住司法，他就不可能被扳得倒。这也就是说，他就这么摇摇晃晃的做满任期，已大致可以确定。

　　于是，人们的疑惑遂出现了；过去一个多月，台湾搞得民情激愤，超过一半的人都希望陈水扁下台，这难道只是一场浪费的热情吗？经过这次群众狂慍运动，台湾的政治与社会，究竟是会变得更好呢？或者是变得更糟？

　　如果我们回顾今年年初，台湾弊案丑闻持续扩大，接着第一次罢免失败，“七一五”出现新一波要求陈水扁下台的呼声，以及延续这种呼声而出现的这次百万人倒扁运动；我们由倒扁群众运动“九九”发动、“九一五荧光围城”、“双十天下围攻”的人潮，的确可以看出人民的义愤。人们称这次群众运动为台湾的“新公民运动”或“新政治道德运动”，应当可称属实。

　　不过我们也要注意到，这次百万人倒扁，虽然领头的施明德是民进党前主席，核心干部也以前绿色人物为多，但追随的群众则无疑的以蓝色的中产阶级为主，尤其是妇女比例超过六成。这种“绿头蓝身”的特性，加上运动本身一直以“爱、和平、非暴力”为诉求，遂使得它尽管用了好像很具威胁性的口号如“围城”、“围攻”，但它事实上则是只有“围”而没有“攻”。数十万近百万的人群在铁丝网之外呼口号，陈水扁根本置之不理，这种呼口号的动作能维持一个月，其实已相当不错了。只是这种缺乏实质结果的群众运动，当人们看到希望与日俱减，即难免“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结果。

　　因此，就实质效果而言，这次群众运动当然无功；但尽管如此，它终究不能说是“浪费的热情”。这次运动唤起了人们对政治道德与操守的注意，以后的为官者多少都会更知所警惕。由这次运动过程中陈水扁和民进党那些不择手段、穷凶恶极的表现，人们对民进党搞挑拨撕裂、搞控制司法、搞诡辞狡辩的这一套手段，当会有更深的体悟。因而客观来说，这次百万群众倒扁，未尝不可说是民进党气数更加下滑的重要分水岭。

　　然而，尽管民进党自从2005年底“三合一”选举大败，即可看出它已在下滑之中，在“倒扁”运动期间，它的支持率更降到只剩18%。但因为民进党从来就是个“准革命政党”，无论陈水扁和民进党都有极强的求生本能和战斗性，陈水扁和民进党气势跌到如此不堪的程度，它们都能藉着打“急独牌”来稳定内部，并藉用“族群牌”、“南北对立牌”，甚至“群众暴力反制牌”来保卫政权。由它的这种不惜豁出去也要誓死一搏的态度，我们已可看出，倒扁运动的结束，未尝不是台湾更大动汤的酝酿。

　　因为，目前无论弊案如何遮盖，它毕竟都不能算结案，这意谓着将来一旦民进党失去政权，这些弊案都很可能重开调查，到了那时候，除了目前这些弊案，甚至包括2004年的“三一九两颗子弹案”，都可能重新调查，找出真相，到了那时候，坐牢的可能不止陈水扁而已。再其次，民进党也深知，只要它们一失去政权，届时两岸关系一有开展，两岸互动交互架构就会大规模建造起来，这虽然未必会促成统一，但至少是台独的可能性将日益渺茫。而更重要的，乃是我们盱衡台湾的政治形势，民进党其实只剩2008年这一关而已，只要继续在2008年拿下政权，

　　因此，今天台湾的有识者都已深知，倒扁运动结束到2008年大选的这一年多，将是台湾最关键，而且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可能随时爆发的阶段，从选举舞弊、用公帑贿选、制造意外、挑动两岸紧张，各种可能性都无法被排除。而且这些事不会等到2008，现在即可能一步步展开。不择手段从“两颗子弹案”开始，即已成了台湾政治的最大特徵，“倒扁”运动期间，这种不择手段又再出现，为了保卫政权而更加不择手段，已成了人们观察台湾政治必不可忽略的关键。

　　而除了陈水扁和民进党为了保卫政权，免于清算坐牢，以及为台独赌一赌可能性而会不择手段外，在倒扁运动期间，泛蓝所显示出来的怯懦无力，以及自身的四分五裂，也会给陈水扁及民进党更大的信心。今天陈水扁之敢于贪腐滥权，他所凭藉的乃是泛蓝的无力和无能监督，当泛蓝无法在体制内和体制外让民进党知所畏惧，它当然也就敢于愈来愈大胆的无所不为。反正将来不管做出什么事，泛蓝闹一闹就一切太平无事。闽南话有俗语说“软土深掘”，意思是说当泥巴愈软，别人当然也就挖得愈凶愈深。一个支持度只剩18%的贪腐政权而能夷然无伤的过关，这种奇迹不就是泛蓝赐给它的吗？

　　因此，由“倒扁”运动，我们看到了陈水扁和民进党的厉害。他们敢不择手段的斗，用暴力威胁也自认有理；而泛蓝则畏首畏尾，慌乱失措。当一个政治势力不能在政治互动中显露出它的态度和坚持，它就注定不可能团结，泛蓝在这次倒扁过程中，其实是分裂得更严重了。因而才会出现台北市长选举，泛蓝一举出来郝龙斌、宋楚瑜、李敖三个人的这种闹剧。目前经过倒扁的挫败，泛蓝尽管形势大好，但内忧反而转剧，也更加的四分五裂。一旦今年(台)北高(雄)两市选举失利，陈水扁也就更稳了。也正因此，大家说马英九一定可以在2008年获胜，还早得很啦！(作者是《亚洲周刊》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