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夫的袍

　　■文/刘利

　　小菲最近跟她的高尔夫情人分手了。说人家是“高尔夫情人”，是因为小菲认识他的时候，这个男人背着高尔夫球杆袋来小菲银行办事，小菲坐柜台，小菲的美貌吸引了男人；男人的高尔夫球杆袋吸引了小菲。

　　小菲为什么会被高尔夫球杆袋吸引呢？因为那段时间小菲常受高尔夫的刺激。比如小菲有个女上司，有海外文凭，工作能力强，一向不把小菲这些高中毕业去读金融大专，然后分到银行坐柜台的小妹放在眼里；小菲这帮女孩，聚在一起就说她们的女上司，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就是个青春早去的“大婶”！她们背地里就管女上司叫“大婶”。后来有一回，小菲跟“大婶”陪一个英国绅士客户吃饭，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高尔夫，英国绅士原本瞟一眼小菲就放光的两眼，此时完全被“大婶”粘住了。“大婶”宣布了她七十六杆的高尔夫成绩，又绘声绘色地介绍了一些高尔夫技巧，英国绅士就跟“大婶”约了星期天去打高尔夫。

　　那个时候，小菲才知道，在高尔夫面前，“大婶”能成英国绅士的抢手货；而她这地地道道的小姐，却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一边默默咀嚼一张葱油饼。

　　不日后，小菲又见到久违的一个中学同学，此人在日资企业做翻译，中学时候两人就飙着劲，因为长得一样漂亮，学习差不多，中学毕业到工作都没分出个胜负。这回见到，日资同学黑多了，小菲想的是她一定老往苏州乡下的工厂跑，刚要曲里拐弯炫耀银行的冷气开得太冷呢，人家说：“唉，都不好意思见你了，晒得这么黑，周末就得陪老板去打高尔夫。”然后说自己是九十杆的成绩，问小菲多少杆。小菲当时恨不得钻到地缝去，她连高尔夫球杆都没摸过呢。

　　于是小菲注意到了高尔夫男人。

　　小菲开始跟高尔夫男人打高尔夫，后面的故事就没什么新意。小菲没想到看似简单的高尔夫竟蕴涵那么大魅力，要打得远、高、准固然不容易，就看动作，一球下去那收杆的姿势———挺胸、抬头，凝视远方飞进蓝天白云的小球，将那闪着暗哑金属色泽的高尔夫球杆斜挎在肩头……那个时候，小菲觉得这就是最亮丽优雅的生活。

　　等到小菲打出八十杆的成绩，亮丽优雅的生活也就此结束。也许是高尔夫男人的从前女友找到小菲办公的大楼，给了正上电梯的小菲一个耳光。所幸当时小菲没有一个同事在场。

　　这样，小菲重新回到没有高尔夫的生活，上班工作，下班做饭，每个月在接到银行的房款按揭和水电气各类划款单的时候深深叹气。有的时候，小菲会把划款单卷起来，像高尔夫球杆一样地握在手里，做出一个漂亮的收杆动作凝望窗外。此时，小菲想起张爱玲的名言，“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小菲觉得，生活是一袭沉重的袍，到处是压得你透不过气来的账单。偶尔有点华美，譬如高尔夫，没错，华美上面还爬满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