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越洋穿梭 朝核后事未明

　　□本报记者郭力实习生黄鸣

　　10月19日，朝鲜半岛迎来了两个重要的访问者：中国客人唐家璇自西而来，在三八线以北会晤朝鲜领导人金正日；美国客人赖斯自东而来，于三八线以南和韩国总统卢武铉“交换意见”。

　　将来某一天，我们或许会发现，10月9日的朝鲜核试验成为改变整个东北亚权力格局的转折点。然而在目前，谁都不敢说自己一定会是新格局的获益者。

　　也许正出于对未来的不安全感，促使中国和美国派出强大的外交团队，进行穿梭斡旋。而无论中国国务委员唐家璇，还是美国国务卿赖斯，其行动都指向同一目标：将朝鲜从对新格局的梦想，拉回到既有权力构架的现实中。

　　10月19日的朝鲜半岛因而具有标志性意义：北纬38度线以北，唐家璇获得了朝鲜国防委员会委员长金正日“目前没有第二次核试验考虑和计划”的表态；而在三八线以南，赖斯也在和韩国总统卢武铉“交换意见”后，基本完成了美日韩共同应对朝核危机的战术整合。

　　看上去双方都觉得努力“没有白费”，起码核试验危机暂时止住了急速恶化的势头。而国际社会也有机会喘息，思考朝核危机可能的发展方向：美国究竟能否下决心“定点清除”朝鲜的核设施？“朝核问题六方会谈”能否重开？东北亚的核扩散和核竞赛可以避免吗？

　　美国会“定点清除”朝鲜的核设施吗？

　　至迟在2003年，“定点清除”朝鲜的核设施就已经是美国应对朝核问题的战略选项之一。在朝鲜核试验前夕，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博尔顿甚至威胁，朝鲜如果核试验，“从第二天开始就将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但在核试验之后，美国的表态却是呼吁保持“克制”。赖斯的东亚之行，自始至终对“定点清除朝鲜核设施”议题保持谨慎态度。“坚持外交途径解决朝核问题”这句话，赖斯从东京、首尔一路说到了北京。

　　“‘定点清除’必然会发展为大规模的全面战争。”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朱锋说。这一损失，按照美国《新闻周刊》的估计，将是“10万名美军生命和1000亿美元”。

　　而事实上，即便在经济制裁议题上，赖斯都没能获得韩国足够的支持，更不用说军事打击。赖斯甚至还要向韩国媒体解释：“我到韩国乃至其它任何国家的目的，都不是试图向这些国家政府发号施令。”

　　所有这一切似乎都说明，“定点清除”更多地被用作“以资威胁”的口号。更重要的是，通过唐家璇与赖斯的穿梭斡旋，美国或许可发现，“外交手段”可以作为遏制朝鲜核计划的选项。

　　当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制裁朝鲜的“1718号决议”时，朝鲜称此决议为“宣战”。但在唐家璇到平壤之后，朝鲜承诺不进行第二次核试验，并“重申”“坚持六方会谈”。

　　唐家璇是先走访了华盛顿，然后再到访平壤的。赖斯在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会谈时说：“我期待中国能够努力说服朝鲜。”现在看来，中国不仅“努力”了，而且用唐家璇的话说，这趟平壤之行“没有白费(工夫)”。

　　对于中国的外交斡旋，美国国务院副发言人凯希表示“非常感谢”，负责东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希尔指出：“我们就中国邻国问题同中方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展。”

　　“在朝核问题上，中美两国之间一直保持了合作与配合。”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牛军说，“而此次朝鲜核试验，两国关系都受损了，所以关系进一步拉近了。两国领导人都想得很清楚：必须合作。”

　　如果合作是必须的，那么“定点清除”就不是。

　　“中美的外交努力，达到了基本目的，防止了事态朝军事冲突方向的实质性失控。”朱锋教授说。

　　“朝核问题六方会谈”有重开的可能吗？

　　赖斯和唐家璇一直坚持的“外交途径”，还包括了已进行了5轮、现在被搁置的“六方会谈”。

　　事实上，不仅他们这么说，日本、韩国、俄罗斯的领导人也这么说，连金正日也告诉唐家璇：“只要美国作出某种程度的让步，那么无论是双边会谈，还是六方会谈，我们也会做出一定程度上的让步。”

　　前5轮“六方会谈”取得过阶段性成果。去年9月通过的“六方会谈共同声明”中，朝鲜承诺“放弃一切核武器及现有核计划”，美国则确认“无意入侵朝鲜”。但是声明通过几天后，朝美就互相指责对方违背了承诺。

　　而朝鲜核试验后，“六方会谈”关注的重点，将不得不从阻止朝鲜核计划，转向解除其核武器。正是这一转变，令朱锋对重开“六方会谈”，感到“非常悲观”。

　　美国驻日大使希弗表示，“国际社会要求证实朝鲜确实在放弃核武器计划。”而“要让朝鲜在核试验之后，就拿出冻结、或者全面放弃核计划的方案作为会谈的基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朱锋教授说。

　　朝鲜也在争取主动。金正日要求美国作出的“某种程度上的让步”，具体而言，就是解除对其金融制裁。

　　最近3个月中，联合国安理会就朝鲜试射导弹以及核试验，一连通过三个决议，都要求朝鲜“无条件重返六方会谈”。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麦科马克重申，朝鲜发射导弹以及核试验的行为不是美朝之间的问题，而是联合国安理会与有关国家联合促使朝鲜改变核立场的问题。

　　“朝鲜现在重返六方会谈，某种程度上，就不可避免地要承受作为‘被审判者’的压力。”朱锋教授说，“那么，朝鲜准备好了吗？答案恐怕也是否定的。”

　　有鉴于此，尽管一直在强调“六方会谈”，赖斯在韩、日的主要工作，却是协调盟国之间制裁朝鲜的共同步骤。而她认为中国之行的最大收获，也是得到了中国“如果朝鲜不放弃核计划，就将作出迅速而坚决的反应”的承诺。

　　同样，国际社会也普遍认为，唐家璇外交斡旋的最大成果，是阻止了朝鲜新的核试验。

　　“症结就在于：朝鲜是不是真的想要拥有核武器。”朱锋教授说。这或许是“六方会谈”前景的最大变数。

　　朝鲜六方会谈首席谈判代表金桂冠10月20日接受采访时说，朝鲜新的威慑力量令“我们的水平和地位变化，为我们在六方会谈中发挥积极作用提供了良好基础”，“朝鲜将继续努力，尽早恢复六方会谈”。

　　如果朝鲜是以发展核武来逼美国改善关系，进而与美国达成“互不侵犯条约”，那么某种程度上说，金桂冠开出的就不是“空头支票”。

　　而如果朝鲜真的希望拥有“威慑力量”，那么东北亚的权力格局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东北亚核竞赛可以避免吗？

　　朱锋教授长期研究“军控”。在他看来，如果朝鲜拥有核武器成为一个“合法的事实”，那么“没有侥幸”，东北亚核扩散和核军备竞赛将“不可避免”。

　　韩国媒体报道，韩国已经研发出一种可以打击朝鲜境内所有战略目标的巡航导弹。而朝鲜核试验恰好给了日本发展核武器的借口。

　　唐家璇和赖斯的穿梭斡旋，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展开，直到朝鲜做出“不进行第二次核试验”的保证，笼罩在整个东北亚上空的核阴云，才稍稍疏解。

　　正如一位韩国官员所说：“自宣布核试验后一直观察国际社会反应的朝鲜，在唐家璇访问后确定了日后的政策基调。”10月19日，朝鲜承诺暂停核计划，次日，朝鲜10万多军人和群众举行大会，庆祝核试验成功。

　　与此同时，赖斯也在日韩“灭火”。她对日本媒体保证，如果“朝鲜胆敢对美国的盟友发动攻击，美国将以全部的军事力量回击”。而会见韩国外交通商部长官潘基文时，赖斯头一句话就是：“我在这里希望重申我们对韩国的防卫承诺。”

　　朝鲜今年7月发射导弹后不久，日本前首相中曾根康弘就说，日本有必要考虑发展核武以应对朝鲜的核威胁。核试验之后，现任日本外相麻生太郎甚至表示，“是时候开始讨论核武器发展规划了”。

　　这类言论直到赖斯到访、日本首相安倍强调“牢固坚持”不制造、不拥有、不引进核武器的“无核三原则”后，才略有收敛。

　　尽管不少韩国人认定，“南北统一后韩国会接管朝鲜的核武器”，但是《东亚日报》去年作的调查中，超过半数的韩国人认为韩国“应拥有核武器”。而这一情绪在朝鲜核试验后持续发酵，甚至有韩国高官说，朝鲜严重违反了“1992年共同声明”。这一“共同声明”确立了“朝鲜半岛无核化”的原则。今年6月金正日会见韩国统一部长官郑东泳时还表示，“朝鲜半岛无核化”是金日成主席的“遗训”。

　　“美国首先要稳住日本，才能指望中国向朝鲜施加影响。”朱锋教授说，“双方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但这并不是说美国就一定有能力和意愿压制日本拥有核武器的需求。”朱锋教授说，“美国国内，有相当一部分右翼力量，称如果朝鲜拥有核武器，那么也应允许日本研制核武器。”

　　日本拥有先进的核能产业，可能在数周内研制出核弹。鉴于广岛和长崎的记忆，以及研制核武器所面临的宪法障碍，日本公众对核武器“反感”。

　　“朝鲜不断试射导弹，特别核试验之后，日本右翼找到了口实，要求日本研制核武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胡继平介绍。

　　唐家璇和赖斯的穿梭斡旋把朝核危机从剑拔弩张的深渊边缘，稍稍往回拉了一步。然而，六方会谈作为疏导危机的出路，其恢复尚未可期，笼罩东北亚的核扩散阴云，正积重难返。

　　一部名为《女学生日记》的朝鲜电影，据说将在欧美上映。电影的主人公是一名普通的朝鲜少女，这位少女的愿望是，过上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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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20日，朝鲜10万多军人和群众在平壤举行大会，庆祝核试验成功IC／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