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访签字医生承认造假

　　随访签字医生承认造假

　　从未参与家访但签字认定张芳精神异常，中山三院否认凭空捏造病史

　　■“离奇被诊精神病”追踪

　　◎时间：昨日

　　◎地点：登峰街黄田社区卫生服务站

　　◎事件：当年签字认定张芳精神异常的医生承认未参与随访

　　注册建筑师事隔六年后发现自己的精神病康复手册，据称病史为其前夫提供，但前夫予以否认(详见本报昨日报道)。张芳(化名)是如何被诊断患有精神分裂症的？那份精神病防治康复手册是怎么出来的？昨日，记者找到在手册随访记录上签字的医生，他承认造假，他并未参与调查和家访，也不了解张芳的精神状况，只是根据第一次记录填写了后面9次随访记录，认定张芳精神状况异常。

　　随访签字医生不认识张芳

　　手册上的“随访记录”记载，1999年8月2日，中山三院参与该次精神病普查的医生第一次对张芳进行了家访，结论是“张芳无肇事，没有服用药物，无劳动力”。

　　此后还有9次随访记录，每次一般间隔3个月，随访人员为另一名医生。经过调查，该医生现在沙河人民医院登峰街黄田社区卫生服务站工作。前日下午，记者和张芳一起前往该服务站寻访当事医生。

　　张芳：医生，您认识我吗？我是×××(真实姓名)。

　　医生念了一遍张芳的名字，又看了几秒钟，摇头。

　　张芳：您不认识我？

　　医生：没印象。

　　张芳掏出那份手册，翻到随访记录一页。这名医生看了一下，说他并没有参加那次精神病普查，但承认其中的9次随访记录是他签名。据其介绍，2003年，广州对卫生系统的工作进行检查，黄田社区让他补填1999年以来的一些资料，他于是根据第一次随访记录，填写了后面的9次随访记录。至于张芳的精神状况，他并不了解。

　　中山三院否认凭空捏造

　　那么，中山三院是根据什么作出这份报告的？昨日下午，记者在中山三院见到了该院精神心理科张主任。

　　张主任介绍，2000年8月，天河区开展精神病调查登记工作，中山三院精神心理科的一名医生参加了登峰街的摸查鉴定工作。这是根据当时政策进行的流行病调查，调查结果只供政府掌握，不等同于患者到医院来看病。调查表格上有一项“诊断”，虽然医生不认同这样的表格设置，但也无权更改。

　　张主任说，医生不能怀疑家属提供的病史，只能如实记录，并让家属带病人来医院。医生会对病人进行多项检查，然后结合家属提供的情况，诊断其是否患有精神病。

　　对于张芳的前夫周某否认他曾经向医生提供张芳病史及张芳称她从没看过精神病，张主任说，如果医生没见着病人，不可能凭空捏造填写出这样一份手册。

　　此案中山三院的代理人程律师称，目前没有法律法规要求供史者在病历上签名，所以当时医生的诊断书上没有周某签名，如果周某否认他曾提供病史，应该由他举证。

　　门诊医生称张芳思维正常

　　昨日下午，张芳到市脑科医院，挂了一位专家号咨询精神分裂症。这名专家说，精神分裂症一个比较突出的症状是乱，语无伦次、行为失常，他觉得张芳思维比较清晰，谈吐也比较正常。

　　张芳坚称没有精神病医生对她进行过家访，“如果有医生家访，可能评定我没有劳动力吗？”对于这份手册中评定她没有劳动力，张芳非常费解。她提供了那几年单位授权她代表公司签订多份合同的委托书，以及部门经理任命书，“难道我没有劳动力吗？”

　　张芳的疑问至今没有人可以回答。

　　■声音

　　“不确定张芳是否凭印象造出来的”

　　时任登峰街某居委会主任

　　“不清楚这份手册的事情”

　　黄田居委会黄主任(退休)

　　“年度评估时我休产假了”

　　黄田社区范主任(现任)

　　记者连续三天均未能与之取得联系

　　年度评估签名主任梁某

　　■居委会回访

　　时隔6年，那次精神病普查的情况如何？昨前两日，记者采访了登峰街多名当年参与精神病人普查的社区主任及黄田社区的几任主任，试图从当年的普查情况中，寻出张芳被列入精神病名单的原因。她们反映了惊人的情况。

　　有居委会凭空统计病例

　　昨日，记者找到时任登峰街某居委会主任，她回忆说，当时时间紧任务重，有些情况是凭印象弄出来的。当时有人说根据西方发达国家的情况，中国现阶段精神病人大概有0.6％，如果普查没达到这个比例，就说明调查工作没做好。“这难倒了各个居委会。因为此前居委会没有掌握这个比例的精神病人，于是有了变通做法：除了统计领取了精神残疾证的居民，还根据大家印象把一些平常可能不大正常的人也统计进来。”

　　该主任的这一说法没有得到其他人的印证，至于张芳是否属于凭印象造出来的，她也没有办法肯定。但有某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回忆说，当时她曾听说过有居委会瞒着街道和残联采取了这样的做法，她认为祸根在于那个0.6％的比例。

　　张芳获悉这一消息后，觉得自己解开了部分疑团：由于此前已经有人故意散播她有精神病，所以在这次普查中她就被统计在内。

　　黄田居委会否认盖过章

　　张芳的精神病康复手册显示，她是在1999年8月2日被诊断患有精神分裂症的，2000年6月21日，黄田居委会主任的梁某填写了第一份年度康复效果评估，其中小结：病人经过服药，控制病情，基本无大变化。对此，张芳很气愤，说自己从来没有服用过精神类药物。第二和第三份评估表显示分别填写于2000年底和2001年底，从字迹上看应属同一个人签字，但字迹潦草，难以辨认评估人。

　　记者在前日下午找到已经退休的黄田居委会黄主任。她说，2000年5月她离开黄田居委会，当年8月天河区才开展精神病调查登记工作，因此她不清楚这份手册的事情。

　　记者随后来到黄田社区，找到现任的范主任。她说自己是2000年4月调来黄田居委会的，2001年8月当上黄田居委会主任。

　　对于第二、三份评估表是谁填写的，范主任说那段时间她休产假了，由梁某代理主任。她看了字迹后觉得应该是梁某签的字。但记者发现，这两个签名跟第一评估表上梁某的签名差别非常大，不像一个人所签。

　　范主任后来说，这份手册上面没有黄田居委会的盖章，不能说明是黄田居委会记录的。而据记者了解的情况，居委会须负责本辖区居民情况调查，而张芳的户口就在黄田居委会，“难道会由其他居委会的人来填写我的情况？这不是荒唐透顶吗？”面对张芳的质疑，范主任没有回应。最后她也承认，张芳不像有精神问题。

　　手册上有参与年度评估的时任主任梁某的签名，其后来被调到横枝岗居委会。记者连续三天多次去找梁某，她都不在。拨打手机也无人接听，发短信也不回复，记者没能和她取得联系。

　　采写：本报记者周文峰实习生艾凌羽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