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肥小姐的毛裤

　　萨苏

　　不说话，怎么区分日本女人和中国女人？在夏天也许不容易，但冬天就简单多了。只要看见一个下身只穿一条及膝短裙的女孩，那肯定就是日本人。当年我接待日本小姐土肥时，就是这个印象。

　　毛毛猫/绘

　　土肥到北京时是一个冬夜。那晚雪天路滑，车开得慢，我让土肥在机场等了足有二十分钟。不过我发现无需道歉，因为这二十分钟她的回头率可以直追酒井法子——和周围臃肿的男女相比，一袭短裙加长袜的土肥透着三分妖娆，回头率不高才怪。那时，我听到一个路过的东北大哥说：“小日本儿贼隔路啊。”从此明白了东北话管酷叫隔路。

　　土肥有说有笑，没把北京的冬天当回事。还提出来不去旅馆，先去天安门看升旗。我提醒小丫头要换件儿衣裳。可她自信地说：“来以前我研究了，北京的最低温跟我老家大阪差不多，没问题。”可在广场上站了不到十分钟，土肥就哆嗦成了树叶，只好拉开大提包找衣服。先掏出件夹克衫，想想不够又抓过来一件开衫毛衣，紧接着又加了件大衣。最后，她拿出终极武器——裘皮围脖。然而效果依然不佳，这位小姐只能用两只高跟鞋拼命跺天安门广场的地砖。

　　多年以后，我到了日本才明白，大阪和北京的冬天完全不同，大阪没有西伯利亚来的西北风，北京的冬天可是冷得踏实。加上日本大部分公共场所都有空调，所以日本人冬天穿衣少。大部分人都是披件大衣猛跑几步，连小学生都是短裤短裙子。日本人耐寒也有历史原因，我的日语老师说，古代日本物资匮乏，棉花和布匹都是奢侈品，养成了耐寒的习惯，今天的日本虽不再缺棉花了，但传统很难改变。

　　当然，日本人也怕冷。日本女孩子冬天等车的标准动作，就是用脚跺地。土肥用这种办法应付北京这种大陆腹地的酷寒，哪里招架得住呢？

　　正在这时，旁边有人说话了：“这闺女，尽上边加衣服顶什么用啊？光着两条腿能不冷啊？”说话的是个带着孩子和旅行包的大嫂，看样子也是大老远赶来北京看升旗的。这我也明白啊，可土肥旅行包里只带了一条满是窟窿的牛仔裤，这玩意儿只怕用处不大。还是中国的劳动人民有同情心。大嫂从旅行袋里掏出来一条厚实的紫色毛裤给土肥穿上。

　　因为预约的时间不能改，第二天上午，我们去拜访著名画家韩美林先生。那时商店还没开门。韩先生见到我们后，上下打量着土肥。我想，这是因为她的打扮太奇特了，上衣和裙子是名牌，裙子下面却套了一条满是洞洞的仔裤，而洞里面露出来的，又是紫毛裤。这是土肥逼着大嫂用一万日元卖给她的，可大嫂就是不肯收钱，土肥激动得满脸鼻涕眼泪，也可能有一半是冻的。最终土肥坚决地做成了生意，因为她绝不肯脱掉毛裤了。

　　估计韩先生至今还记得土肥。或许，韩先生认为，她是在用行为艺术考较自己。

　　来源：国际在线-世界新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