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威慑换不来永久和平

　　程巍有话说(中国社科院学者)

　　人类总有一天会制造出自己控制不了的怪物。对此，玛丽·雪莱早在1816年她19岁时就预感到了。那一年，她开始创作小说《弗兰肯斯坦》，描写一个科学家在实验室创造出了一个人形怪物，结果怪物毁了他。

　　考虑到雪莱所处时代的科技水平顶多只能造出滑膛枪一类的武器，她的这本小说可以说是对当今核时代的预言。的确，核魔鬼现在都被锁在瓶子里，但谁敢断言，瓶塞不会被人故意或无意打开？

　　自1973年美苏签署《关于防止核战争协定》后，全世界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了一点，而预言多次的“核大战”迟迟没有爆发也多少麻痹了人的警觉。但1998年南亚次大陆的10声巨响，证实核武器的幽灵并没有在人们睡觉、工作、恋爱和逛商场的时候龟缩在瓶子里。它一直在大地上飘荡，如今它又突然出现在朝鲜半岛北部，并可能随时出现在波斯湾北岸。

　　历史学家沃勒斯坦在一篇时评中指出，拥有核武器并非一件坏事。他甚至乐观地说：当每个国家都拥有核武器时，战争就打不起来了。他认为，核垄断才最可怕。在美国一家拥有核武器时，它被毫不犹豫地用在了广岛和长崎。沃勒斯坦把冷战时期的“恐怖平衡和集体安全”理论运用到了后冷战时代的国际关系中，描绘了一幅多少有些怪诞的“核威慑平衡下的世界永久和平”的远景。

　　可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这个星球没有核武器。与通常的印象相反，美国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消灭核武器的国家。这倒不是因为它道德如何高尚，而是基于一种理性的成本核算：如果一个面积还赶不上美国一个大州，其国民生产总值也不及美国一个大城市的小国，花几亿美元就能拥有核武器，那美国每年4000亿美元的国防预算又有什么意义？要么所有国家都没有核武器，要么仅美国一家拥有核武器，这笔庞大的军费才能确保美国在常规战争中占据绝对压倒优势，并使它在解决外交纠纷时更倾向于使用武力。

　　“曼哈顿工程”的决策者决不会料到，美国当初释放出来的那个用来毁灭敌人的魔鬼，如今也成了美国最可怕的敌人。“恐怖平衡与集体安全”到头来成了“恐怖平衡与集体不安全”。实际上，在雪莱发表那本小说后近两百年间，就没有哪个冒失的哲学家再来遐想“永久和平”这个不切实际的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