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强省：在自主创新中构筑

　　特约嘉宾：省科学院副院长张占仓研究员省发改委高树印博士省统计局王作成博士省科技厅政策法规处处长李成安

　　粗放型增长：在效率提升中受阻

　　主持人：省八次党代会《报告》指出，我省已实现了由农业大省向经济大省转变，提出了向经济强省跨越的新要求。而要实现这种跨越，打破传统的经济增长方式的壁垒，坚持实施自主创新跨越发展战略，无疑是我们下一步着力的重点和关键。请两位经济学博士谈一下传统的经济增长方式对实现跨越发展的局限和制约。

　　王作成：客观地说，改革开放以来，河南经济取得了较快的增长，1978年—2005年全省生产总值年均增速为10．9％，其中工业增加值年均增速为13．3％。河南经济规模迅速扩大，按当年价格计算，全省生产总值已由1978年的162．9亿元增加到2005年的10587．4亿元，其中工业增加值则由1978年的59．2亿元增加到2005年的4896．0亿元。随着经济规模的迅速扩大和工业的快速增长，河南已经成为我国的经济大省和新兴工业大省。进入“十五”时期，河南经济增长也取得了良好的效益，全省财政一般预算收入由2000年的246．5亿元上升到2005年的537．7亿元，全部国有及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税总额已由2000年的343．7亿元，上升到2005年的1205．7亿元。今年以来，河南经济继续保持良好的增长势头，1—9月份经济增长速度为13．9％，经济效益继续保持较好的业绩，1—9月份财政收入为498．1亿元，较去年同期增长30．0％，全部国有及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税总额为1207．8亿元，较去年同期增长62．2％，高于全国平均水平40多个百分点。

　　高树印：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河南经济发展也存在许多突出的问题和严峻的挑战。

　　一是长期以来依靠劳动力、资本、资源等初级生产要素支持的经济增长，由于劳动力成本上升、土地与水资源的稀缺、能源价格上涨、矿产资源税费上调和环境成本内部化等，正在面临发展成本加大、优势减少、竞争能力下降的问题。河南的优势产业电解铝、火电正在或即将面临严峻挑战，镇平县两大支柱产业之一的地毯行业近年来也因劳动力成本上升而呈萎缩趋势。可以说，依靠资本扩张和廉价劳动力、低价土地等初级生产要素的经济增长之路将越走越窄，最终将无路可走。

　　二是发展日益受到资源环境的制约。从拥有自然资源储量来看，河南水资源人均占有量相当于全国平均水平的1／5，矿产资源人均占有量相当于全国平均水平的1／4，土地负载量是全国平均水平的4倍以上。从资源消耗和污染物排放来看，河南万元生产总值消耗能源是全国平均水平的1．2倍、世界平均水平的2倍、日本的19倍，工业万元增加值用水量是发达国家的3倍，废水利用率不足45％，低于发达国家20个百分点，河南每万元生产总值排放污染物中的二氧化硫是江苏的1．45倍、广东的1．83倍、浙江的1．9倍、发达国家的7．6倍。改革开放以来，河南用能源消耗翻一番支撑了生产总值翻两番，河南生态环境总体呈现恶化的态势。河南四大水系中，符合集中式生活饮用水标准的Ⅰ—Ⅱ类水质河段仅占56．0％，劣Ｖ类水质河段高达35．8％。其中，黄河、淮河开发利用率超过60％，海河超过90％，大大高于生态警戒线30％—40％。因此，如果沿袭传统的发展模式，以资源消耗和环境破坏为代价来实现工业化和现代化，那么，发展将只能成为一句空话。

　　三是由于资源环境稀缺和对发展承载能力的减弱，资源价格与资源性产品价格较快上涨已成必然趋势，但是，限于城乡居民的经济承受能力和市场接受能力，最终消费商品和服务的价格还不能随之上涨。否则，就会出现通货膨胀和物价暴涨，影响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大局。因此，长期定位在低附加值领域，主要依赖引进技术、大量重复投资、轮番扩大规模、在市场上大打价格战或把上游涨价因素向下游转嫁的方式，已经难以为继。

　　四是落实科学发展观，不仅要有较高的速度发展，而且要有较高的效益发展，还要有低消耗、低排放的发展。全面落实科学发展观，国家已经把单位国内生产总值能耗、单位工业增加值用水量、耕地保有量、主要污染物排放总量和森林覆盖率等5个指标作为约束性指标的“十一五”时期，河南继续沿着资源主导经济增长方式走下去，就难免踩上国家宏观调控的“高压线”。即使勉强走下去，经过多年辛苦发展起来的产业，也会在国家经济调控和行政干预下不得不忍痛退出。

　　自主创新：

　　持续发展之必须

　　主持人：很显然，传统的经济增长方式已成为我省经济继续快速增长的制约性障碍，跳出这种增长的怪圈，把自主创新浓墨重彩地写在中原崛起的旗帜上，实施自主创新跨越发展战略当是我们的必由选择。

　　王作成：是的，这对于河南实现加快发展、科学发展、可持续发展、安全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实施自主创新跨越发展战略、建设创新型河南，是加快发展的不竭动力。世界经济发展史表明，人均生产总值1000美元到3000美元的时期，是劳动力、资本和自然资源等传统生产要素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逐步递减、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不断提高的时期。按照钱纳里的理论，工业化过程中要素投入对经济增长的综合贡献逐步减少，而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逐步增加，在工业化中期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全要素贡献率）超过劳动力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在工业化后期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又超过资本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根据波特国家竞争优势理论，经济发展将依次经历生产要素导向、投资导向、创新导向和富裕导向四个阶段。目前，河南人均生产总值已经跨越1000美元，正处于钱纳里工业化中期和工业化中期向工业化后期过渡的阶段，目前，河南采掘业、原材料工业等消耗资源大的行业仍占工业的60％以上，低素质劳动力和资本比重大的低层次产业仍然较多，以及投资率较高表明河南发展生产要素导向和投资导向明显，技术进步愈来愈成为制约河南发展的瓶颈。由于缺乏核心技术，我省的企业不得不将每部国产计算机售价的30％、数控机床售价的20％—40％支付给国外专利持有者，由于利润率过低，我省许多优势产业的劳动者工资难以得到提高。因此综合考虑以上方方面面的因素，河南必须让自主创新成为经济增长最重要的发动机，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不竭的动力。

　　高树印：自主创新是我省经济持续较快发展的内在需要。

　　自主创新是调整经济结构、消化涨价因素、转变增长方式的主要手段。市场需求水平的不断提高和日益多样化，为经济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提供了广阔的空间，但是，谁能在经济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中占据领先和主导地位，取决于自主创新能力的高低。技术创新不仅能够向社会提供更加丰富多彩的产品和服务，而且会大大降低消耗和排放，提高劳动生产率，不断降低成本，消化资源价格上涨因素，促使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管理创新、营销创新不仅同样可以提高劳动生产率，降低成本，消化价格上涨因素，营销创新还可以占领更大的市场份额，甚至主导市场与价格走势。河南要从根本上摆脱“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低效益”的困扰，走新型工业化道路，就必须依靠科技进步，提高自主创新能力，逐步实现经济增长方式由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实现经济发展从要素驱动型增长向创新驱动型增长转变。

　　自主创新是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经济社会快速发展与人口增长和资源环境约束的矛盾，是当前和今后很长时期世界经济发展面临的重大挑战。只有依靠科技进步与创新找出路、找办法，才能进一步提高资源能源利用效率，实现从资源消耗型经济向资源节约型经济的转变；才能更好地保护生态环境，治理环境污染，实现以生态环境为代价的增长向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增长转变；进而才能突破人口和能源资源、环境瓶颈制约，促进经济社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

　　自主创新是提高我省区域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的重要支撑。决定一个国家和地区综合竞争力的关键，是其自主创新能力的强弱。大量事实证明，一般技术可以引进，核心技术很难引进；现代化的设备可以买来，现代化的经济买不来。我们必须把增强科技创新能力作为提升竞争力的首要选择。只有增强自主创新能力，才能减少对技术、装备引进的过度依赖，才能减少消化资源价格、劳动力成本上升和资本有机构成提高对我省优势产业的负面影响，形成一批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知名品牌以及具有较强竞争力的创新型企业；才能加快产业和产品升级，改善外贸出口结构，化解贸易摩擦带来的影响，获得有利的国际贸易地位；才能在激烈的科技和市场竞争中占据战略制高点，牢牢把握经济发展主动权。

　　因而优化产业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降低资源消耗和污染等，必须走技术创新之路。

　　创新能力：

　　一道亟须跨越的坎

　　主持人：从我省自主创新能力来看，目前的现状还不足以支撑我省经济持续较快增长的需要，其薄弱之处在哪里？

　　李成安：从河南丰富的科技人力资源、较完整的学科布局、创新实际效果和经济支撑力等方面看，已具有自主创新的一定基础。但技术状况特别是自主创新能力还不适应经济持续较快增长需求。从技术创新构成看，原始创新缺乏信心；集成创新缺乏创新的联合和集成特点，从而严重制约着自主知识产权产品特别是拥有核心技术的产业开发；在引进技术基础上的消化吸收再创新方面，企业用于技术引进与消化吸收的投入比不合理，技术引进消化吸收经费支出过低的矛盾十分突出。从创新体系看，企业在科技创新中的主体地位还十分薄弱，企业自主创新是推动经济快速持续发展的“第一引擎”，发达国家80％的科研工作在大企业完成，而我省2005年大中型企业有研发机构和研发活动的比重分别仅为23％和30％；大专院校和研究所等研发机构和研发活动虽比较普遍，但与经济实际的结合不够，存在与市场两张皮的问题，科研成果的产业化和转化率较低。

　　张占仓：我认为，关键是投入不足。按照国际惯例，“创新驱动”的标志有三个主要指标：一是全社会研究开发投入，也就是我们常说的Ｒ&Ｄ经费占国内生产总值即ＧＤＰ的比重要达2％以上；二是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60％以上；三是经济发展战略的技术对外依存度要降到30％以下。其中第一个指标最为关键，是基本的入门指标，研究开发投入的多少直接影响科研活动的广度、深度和成效。就目前我省的现状来看，这一经费主要来源政府和企业，另外有很少一部分来自非营利性的社会团体和个人的捐助。2005年我省国内生产总值已突破1万亿元，全社会研究开发投入2005年达到52．4亿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为0．5％，大大低于1．3％的全国平均水平，这一投入和我省经济发展的水平是非常不相适应的，我们必须加大全社会研究开发投入总量。

　　实现创新：

　　让智慧充分涌流

　　主持人：创新需要一个好的环境，需要机遇，需要给创新者一个好的回报，同时，更需要保护和鼓励。因此，一个人人都可以参与创新的环境恐怕比什么都重要。目前就我省而言，在自主创新环境的营造方面应该做哪些努力？

　　张占仓：刚刚闭幕的省八次党代会明确指出，实施自主创新跨越发展战略，建设创新型河南，重点是科技，主体是企业，关键是人才。我认为，实施自主创新跨越发展战略必须牢牢抓住增强自主创新能力这个战略基点，要营造良好的科技创新环境，全面提高自主创新能力。我们要在市场机制的基础上实施政府强力推进的发展机制，以强力快速提升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在这个发展机制下，政府可以通过税收等激励措施鼓励企业不断增加对技术知识和人力资本的投资比重，使企业既是出资者，也是受益者，使企业在自主创新的过程中愉快地成长；政府可以在自己的主导下逐步建立以企业为主体的产学研相结合的技术创新体系，促进创新资源向企业流动，使企业真正成为技术创新的投资主体、技术创新活动的主体、创新成果应用的主体和风险承担的主体；使我们的企业获得更多的自主知识产权，成为“劳心者”。同时，要发挥目前科研机构和大学仍然是发明专利大户的优势，以更加宽松的政策环境，鼓励各类专业技术人员开展自主创新活动，推动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大创新活动尽快获得突破，并通过产学研结合，使之转化为生产力。为我们未来的跨越式发展奠定科学技术基础。

　　记者：实施自主创新跨越发展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需要社会多个部门、多个方面的合力打造与努力，目前，政府应提供哪些政策支持？

　　李成安：从科技管理部门的立场看，政府必须加快创新体系、创新能力、创新机制、创新环境和创新文化五大建设。

　　创新体系建设，包括建设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的技术创新体系，使企业真正成为研究开发投入的主体、技术创新活动的主体和创新成果应用的主体；建设以高等院校和非营利性科研机构为主体的知识创新体系，充分利用现有高等院校科研机构的科技资源，集中力量形成具有国际优势的学科领域；建设以市县为主体各具特色和优势的区域创新体系，促进省市间科技力量有效结合和流动，形成区域创新的良性循环；建设以咨询、中介机构为主体的社会化科技服务体系，大力培育和发展各类科技中介服务机构并引导向专业化、规模化和规范化发展；建设以调控指导和服务相结合的宏观科技管理体系，建立健全科技政策法规，完善科技计划、科技成果、科技经费管理，促进科技创新要素和其他社会生产要素有机结合。

　　创新能力建设，包括对全省大型科研仪器设备进行整合重组，构建种类齐全、结构合理、功能完善、开放高效的科研仪器设备共享平台；围绕我省高新技术和支柱产业领域，通过新建和重组，搭建国内一流的重点实验室、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企业技术中心等科技创新实验基地共享平台；建设类型丰富、功能齐全、动态发展，具有鲜明河南特色并与国家平台相衔接的自然种质资源共享平台；按照“统筹采集、统一标准、分别建库、规范加工”的原则，整合集成现有科研机构、高等院校、公共图书馆、大型企业等资源，建设全省科技文献资源共享服务平台；依据“统筹规划、分散自建、集中检索、数据共享”的方针，整合现有长期积累的科学研究、科学测试、科学监测、科学普查、科学统计等基础资源，构建由不同领域科学数据中心组成的科学数据共享平台；以科技企业孵化器等为基地，建设以技术服务、技术交流、知识产权保护、科技培训等综合性科技成果转化共享服务平台。

　　创新机制建设，包括以技术和资本为纽带，构建产学研各方优势互补、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产学研合作新机制；加快建立科技创新创业风险投资机制，鼓励政府组织和社会经济实体设立创业风险投资引导基金，发展企业性创业风险投资公司，引导社会资金流向创业风险投资企业，并通过扶持发展区域性技术产权交易市场，拓宽创业风险投资退出渠道；以财政科技投入为引导，以企业科技投入为主体，以金融科技信贷为支撑，以社会科技投入作辅助，以发展创业资本市场为方向，形成多渠道、全方位的科技创新投入新机制；完善引进技术的消化、吸收再创新机制；要制订明确的消化吸收和再创新计划和方案，并将消化吸收是否形成自主创新能力，作为引进技术项目评价和验收的重要内容。

　　创新环境建设，包括法制环境建设，不仅要完善科技法律法规体系，使各类科技创新活动有章可循、有法可依，而且要加大科技法规实施的执法，依法规范科技创新行为，依法保障科技创新人员的权益；政策环境建设，使我省的创新推动战略能够在符合我省省情的政策环境中有序高效运行；舆论环境建设，使创新者社会地位得到尊重，创新者成果得到奖励，创新者的权益得到保障，形成尊重科学、崇尚创新的浓厚社会舆论氛围。

　　创新文化建设，包括尊重创新成果、以创新为魂的人生价值观；以创业为荣、守旧为耻的社会荣辱观；开放流动、竞争协作的科技发展观；鼓励成功、宽容失败的创新风险观；不拘一格、不求完人的社会人才观；敢于挑战、理性批判的社会权威观。通过树立上述创新文化价值观念，探索出我省久远深厚的文化价值模式，熏陶出符合时代要求、适应科技创新需求的新型创新人才。

　　王作成：我认为政府应该在制度创新上有更大的作为。依靠自主创新发展经济，不仅要讲科技创新，同时还需要讲制度创新和管理创新，这是追赶型经济的必然要求。由于经济的快速扩张，上了大批的新项目，出现了大量的新企业，形成了一大批新的产业工人和企业管理人员，这些新项目、新企业、新工人都存在着适应市场和工艺的问题。尤其是在资源主导向创新主导的转变过程中，与创新主导相适应的不再是挖出资源就卖的粗放模式，企业需要从思想上和行动上切实加强管理以适应激烈的市场竞争，需要快速地学习国内外先进的管理方法，以规范的经营管理奠定创新的基础，如果没有规范的管理支撑企业的竞争框架，创新只能是一句空话。与加强企业管理相适应的是政府要着力营造企业加强管理和创新的激励机制，需要各级政府也要树立创新主导的观念。要逐步放弃对明星企业的过分保护，破除企业经营对地方政府的过分依赖，增强其竞争力。⑦4

　　张占仓

　　高树印

　　王作成

　　李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