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千余危险路段整治现状调查

　　本报记者 刘春燕 文/摄

　　核心提示

　　10月12日上午，某大学34名师生实习归来在通山县九宫山风景名胜区内坠入山谷，导致2名大学生死亡，4人重伤，轻伤15人；而在此之前的6月8日，一辆载着20名游客的大型

　　根据今年公安部关于开展全国公路危险路段排查工作的要求，截至2006年6月30日，湖北省交警部门集中排查出全省公路危险路段1225处，其中省级督办路段26处，市级督办路段949处，县级督办路段250处。

　　据了解，危险路段多为交通事故多发地段。

　　据有关资料显示，自1998年起，湖北省就开始在全国范围内率先启动危险路段的排查整治工作，当年排查出的212处危险路段，全部在年底整治完毕。此后每年年初都要进行集中排查和日常排查。2004年，交通部提出“公路安全保障工程”(简称“安保工程”)三年部署，湖北省危险道路整治工程全面启动。但也有交管部门负责人向本报记者抱怨：“因为整改危险路段涉及资金等难题，有些县市能拖就拖，整体进度不是太快。”

　　时至今日，全省危险路段整治状况究竟如何？防范交通事故效果怎样？该项工作在实际操作中又凸显哪些矛盾和瓶颈呢？本报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采访。

　　亲历待整路段之险

　　78公里路程，仅记者数计的180度大转弯就有20多处。公路两侧经常是垂直的山壁或五六十米落差，没有任何防护、遮挡设施。汽车转弯时，大多采取长时间鸣笛的方式提醒对面驶来的车辆。

　　位于宜昌市长阳土家族自治县的王渔省道段，已被公安部门列入市级督办整治路段名单。但由于资金没有到位，目前整治工程仅停留在规划阶段。

　　10月26日下午，记者乘坐中巴驶入王渔省道，一路亲历危险路段的“折磨”。

　　一位杨姓乘客告诉记者，第一次走这条路，一般会头晕，甚至呕吐。太多的弯道、陡坡“让人感觉马上就要冲到悬崖下面”，“谁走这路心都悬着”。

　　“这车最后一班到终点是晚上七八点钟，天黑，路又不好走，所以很多人都抢在中午坐车。”车上的售票员小涂说，别看她习惯了每天跟着跑车，但是每到晚上都祈祷快快跑完线平安回家。

　　司机张玉龙说，他跑这条线一年多，沿途见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交通事故，“每逢雨天，路上基本都有撞车的，或撞到山壁的。”据张介绍，出事的大多是小轿车和外地车，“车速过快，天气不好，又不熟悉路，警惕不起来，不像我们这些经常跑线的心里清楚。”

　　另一位长途客车司机宋军，10年来一直往返于恩施建始和汉口之间，途经王渔省道无数次。“现在这个季节还没什么，到11月底就要上防滑链，再到冬天整个王渔省道到318国道都结冰，路面滑得像玻璃，时速只能开到二三十公里，汽车一辆接着一辆排长龙！”宋军告诉记者，像他这样在这条路上跑过10年的司机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是新手，或者从没跑过山路的司机，只要操作稍有失误或者一不留神，后果不堪设想。

　　整治与排查尚有差距

　　“真正整改到位的只是很少一部分，危险路段仍然是事故高发区域。”省交管部门一位官员说。事实表明，省公安部门今年最新排查出的全省1225处危险路段，在各级交通、公路部门整治下虽取得了一定成绩，仍与预期目标存在距离。

　　公安部门排查、确定危险路段，最重要的依据标准是交通事故发生率和伤亡人数。

　　300余起重大以上交通事故，死亡205人，伤219人——这是今年被省公安厅交警总队确定的26处省级督办危险路段，自2000年至今7年来的事故统计。

　　市级督办危险路段的险情同样触目惊心。仅以荆州市公安县207国道马市路段为例，曾有数十人在此死于交通事故，原国家航天工业部总经济师、原县委副书记、法院副院长、银行行长及该地的村长等，先后在此因车祸丧生，被当地群众称为“鬼弯”。

　　“交通事故频频发生，危险路段的整治工作可谓任重而道远。”省公安厅交警总队秩序处副处长陈帮全谈起全省危险路段的整治工作，表情严肃而凝重。

　　“事实上，全省116条国省干线，每一条公路都有危险路段，加上大量的县道、乡道、村道，这次最新排查出的1225处危险路段也只是其中相对严重的一部分。”湖北省交通厅公路管理局养路科科长张红艳认为，对全省危险路段全部实施整治是项“非常庞大的工程”。

　　在今年湖北省公安厅交警总队划定的26处省级督办危险路段中，包括高速公路2处，国道6处，省道7处，县道10处，非列养公路1处。

　　截至目前，公路部门对这26处省级督办危险路段的核查情况是：10处整治工程已全面完成；5处已列入2006年安保工程计划，道路施工正在进行中；11处没有任何进展。

　　“目前全省各地的市级、县级督办路段整治情况还没有在省公路局汇总，但就掌握的情况看，大概有80%危险路段已经完成了整治任务或正在施工。”张红艳表示这个约数应该比较“准确”。

　　就记者调查的情况来看，在全省危险路段比较集中的地市，如恩施、宜昌，由于种种原因，整治进度参差不齐。

　　宜昌市交警支队秩序科出示的一份上半年危险路段整治工作报告中称，该市2006年报告新排查国道、省道危险路段101处，全部被列入市级督办路段，截至2006年6月，这些危险路段中已有85%完成整治。

　　恩施州交警支队副支队长曾宪云提供的数字显示：2006年经省公安厅排查确定，恩施州有19处路段被列入省级督办危险路段，截至目前有接近半数完成了整治，而498处市级督办路段中，也仅有大概50%完成整治或已进入施工阶段。

　　“2007年，全省危险路段整治工程将会全面完成，这个硬指标是绝对的。”张红艳强调，但她同时表示，路况都是不断变化的，这项工程也绝非一劳永逸，“我们是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资金短缺是最大瓶颈

　　“没完成整治任务，甚至没开始动工，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原因：资金。”湖北省交通厅公路管理局养路科科长张红艳向记者摊牌。记者在采访中获知，资金问题——成了各级危险路段整治的最大拦路虎。

　　“用银行贷款来做‘安保’，而且这么大数额的款项，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张红艳向记者表示，部里三年总共拨款1个亿，但是其余的3亿元还是要靠省交通部门自己筹措，压力相当大，“就是这1个亿的部级拨款，还是省交通厅、公路局千方百计争取来的，非常困难。”

　　根据国家交通部“安保工程”的整体部署，省道、国道、高速公路危险路段的整治工程资金由三部分组成：部投资，省交通部门规费，银行贷款。统计数字显示，湖北省2004年至2007年“安保工程”预计总投资4.4亿元，目前已经到位的有3.05亿元。而就2006年资金下达的情况看，12450万元的总投资中，部投资有2500万元，省交通部门规费有2150万元，而银行贷款占了大多数，有7800万元。

　　“说实话，危险路段的整治关系到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也直接关系到各级政府、职能部门的政绩，全省从上到下都很重视。但是一落实到钱的问题，就存在很多实际困难。”张红艳告诉记者，这也是目前多数乡道村道危险路段整治工作难以开展的根本原因。

　　以恩施州巴东县的长(岭)水(布垭)公路为例。2006年3月10日，一辆微型货车行至巴东县长(岭)水(布垭)公路2公里老沟路段时，突然翻至110米的悬崖之下，车上13人全部遇难。调查表明，该路段有长约40米为危险路段，除急弯外，路右侧就是百米深涧。事发时，该地段未设警示标牌，也没有建起防撞墙。

　　时隔四个月，省交通厅公路管理局接到了巴东县事故的调查报告。报告称，长(岭)水(布垭)公路早在2003年7月该路段修建评审之初，就被专家组做出了包含“安保工程”在内的建设预算1070万元。然而在实施过程中，由于到位资金只有通乡油路补助资金300万元，仅仅完成了路基、路面改扩建任务，“安保工程”迟迟没有得以实施。

　　据恩施州交警支队副队长曾宪云介绍，事故发生前，该县交警大队已经三次向县政府报告此处危险路段，要求整治，但一直未有回应。“没有政府拨款，什么都是空想。”

　　整治过后的新隐患

　　“危险路段的整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而且即便是一时完成了防护工程，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防撞墙、防护栏可能会遭到自然或者人为因素的撞坏，形成新的危险路段。”湖北省公安厅交警总队秩序处副处长陈帮全认为。

　　危险路段的整治工程，除了资金方面的困难，很多客观因素也在制约着其进展和效果。

　　“作业地点大多在悬崖陡壁、高边坡、水库、深沟等山区危险地带，这就对工程技术和质量有很高的要求。”湖北省交通厅公路管理局养路科科长张红艳分析说。

　　邓力与张红艳有着相似的观点。邓力是宜昌市长阳县公路管理段总工程师，直接负责组织该县危险路段的整治施工，长期驻守工地。

　　邓力举例，即将开始整治的王渔省道，在七八公里处有18个回头弯，都是180度大弯，而且有长距离下坡。

　　邓力说：“地形复杂险要，公路本身就修筑得比较脆弱，现在整治，就需要再加筑防撞墙、钢护栏，容易给路面造成较大的负担。如果遇到恶劣天气，又有山体滑坡等灾害，那么这段公路的隐患还是会显现出来，不仅防护设施可能会丧失功能，整条路都有可能遭受破坏”。

　　陈帮全说，对于危险道路的整治，是针对道路状况分级对待的：“特别危险的一级路段，采取建造防撞墙的措施，二级路段修建波型钢护栏，三级路段添设防护墩，此外还在一些特殊地段增设凸面镜、山壁轮胎墙等设施，“最大限度做好物理防护”。

　　据了解，被应用于一级防护的防撞墙，采用钢筋混凝土结构，墙体地上高1.6米，地下深1.5米，厚1.5米，与1米左右高度的钢护栏、钢筋混凝土材质的防护墩交叉矗立在全省各条经过整治的危险路段上。

　　然而就是这些被当地人称作“生命的安全墙”的防护设施，已经或正在经受着使命的严峻考验。

　　在宜昌市长阳县318国道上，记者看到受损的防撞墙、钢护栏有大小十几处。有些刚刚投入使用一个月的防撞墙已经被撞掉了棱角，甚至部分墙体被撞断，墙身上布满了长短深浅不一的黑色划痕，而不少钢护栏被撞弯变形，严重者断裂开来，掉入道路下面的陡坡。

　　“这些都是挡车留下的记录，同时也在原来整治完毕的基础上形成了新的道路安全隐患，而且因为已经经过整治，职能部门容易放松排查、修整，往来司机也容易放松警惕，这样的情况较之未整治前更加令人担忧。”该县贺家坪镇交警中队直接负责该路段的排查和督办，队长刘欣对此有着比较深刻的体会和思考。

　　□整治样本

　　“死亡之谷”： 龙潭沟之变

　　“龙潭沟，龙潭沟，一不小心把魂勾。”

　　龙潭沟是全国著名公路险段之一，地处宜昌市长阳县318国道1351公里至1362公里路段，曾被过往司机称为“死亡之谷”。

　　该路段平均海拔950米，海拔最高点1300米，路段最大纵坡10度，弯道半径最小仅21米，3.5公里长距离下坡，两边是山体岩壁和60至接近200米深的悬崖。

　　龙潭沟是从2004年至今，湖北省唯一直接由公安部督办的危险路段。然而，当不折不扣地完成整改任务之后，龙潭沟已有一年未发生任何交通伤亡事故。

　　2006年10月27日，记者站在这个被称为“死亡之谷”的地段，周围重山环绕，寒风阵阵，脚下是一百多米落差的和盘旋迂回的公路。

　　资料显示，1998年—2004年这7年，该地发生重特大交通事故20起，死亡37人，重伤25人，导致8辆汽车报废，直接经济损失230万元。

　　然而，经过当地交通管理部门三年的大力整治，这个“死亡之谷”的骇人面目已逐渐从人们心头淡去。其中，起到决定作用的就是——防撞墙对车辆的安全拦截。

　　2006年10月13日7时40分。

　　一辆车牌号为渝B72665的客车，满载42名乘客途经龙潭沟，由于操作不当，在一接近180度的转弯处刹车失灵，直冲峡谷，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客车重重撞在了路边的防撞墙上——拦截成功了！

　　这次险些酿成大祸的事故，仅导致车身中度变形，而车上42名乘客却安然无恙，只有少数人受到轻微擦伤。事发半小时后，一车人仍然惊魂未定。司机周金茂嘴里一直念叨“幸亏有这个救命的防撞墙！”

　　像周金茂这样“福大命大”的司机还有很多。据统计，该段公路整改三年来，共拦截遇险车辆52台，挽救司乘人员216人，挽回直接经济损失263万元。

　　“龙潭沟危险路段整改后，今年一年没发生过一起因为道路危险造成的车毁人亡事故。”该县贺家坪镇交警中队队长刘欣认为整改措施起到的效果是“立竿见影”。

　　“据不完全统计，经过整治的山区道路，宜昌市重特大交通事故至少下降50%。从2004年至2006年上半年，共挡车107台，挽救359人。仅今年1至6月全市防撞墙上新增痕迹39处，挡车42台，挽救85人。”在宜昌市交警支队秩序科，一姚姓负责人向记者出示的一份工作报告显示。

　　据湖北省交通厅公路管理局的不完全统计，今年全省危险路段修筑的防撞墙遭到汽车撞击接近200车次，挽救司机和乘客近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