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流”与“上流”

　　■一凡

　　“道德审判庭”的常用判词多以“流”字为词根，如“下流”、“流氓”等皆是。我在成为成年人以前的那些日子里，凡在“围墙“之外的男女关系，几乎都归于“下流”之列。就本人亲身经历，小学男生摸了女生手的，叫做“下流坯子”；中学男生摸了女生的手，就成长为“流氓”了；如果竟然留了长发或穿了喇叭裤，则属于“下流”的装扮，有人会

　　总之，相当一段历史时期，“下流”主要用来描述和谴责婚外感情。不过现在情况正在发生变化，有人开始用“下流社会”一词表述与“上流社会”对应的那一大群人。我觉得现在的用法才和“下流”的本义相吻合。“下流”本来就是指河流的下游，因为聚积了大量的垃圾，所以在《论语》中把“下流”比喻为众恶所归的地方，说“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云云。从此“下流”就引申出卑鄙龌龊的意思来。

　　细想想，《论语》的引申实在是蛮不讲理的。居住在“上流”的人，自己灌饱了清澈的水源，把屎尿拉撒在水里，自然就流向了“下流”。水向下流是常识，水往上流是异动。然则下流的肮脏实在是由上流一手造成的。不久前松花江上流一家化工厂污染水源，我的老家因为处于松花江下流就跟着倒了霉，只能在超市买矿泉水，绝不能就此推断我们“下流”就活该倒霉，所以我逼着一个“上流”哥们请摆酒道歉，灌了他一肚子二锅头，算是为“下流”找补一下。

　　像《论语》那种把“下流”看作都是人渣、蟑螂的观点，其实是在掩盖“上流”的恶行。词云：“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同饮长江水。”那个住在“上流”的女孩子见不到住在“长江尾”的情郎，估计是她爸不让见，盖因为他“下流”之故罢？

　　“城外”的恋情绝非“下流”，“城外”的恋人也绝非“流氓”，而“城内”的生活反而有不少是背离人性的。同理，“下流社会”也未必像“君子”描述的那样肮脏不堪，即使肮脏龌龊，那也是———或主要是———“上流”的排泄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