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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怎样错过SARS冠状病毒的?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1月06日09:20 南方日报

  操刀世界首例SARS尸解,南方医科大学教授丁彦青解密3年前有关内幕——

  我们是怎样错过SARS冠状病毒的?

  核心提示

  最近,本报一篇“广东科学家首次找到SARS病毒受体”的报道,让丁彦青再次成为国内外媒体的焦点。

  三年前,是他亲自操刀进行首例SARS患者尸解,并找到确凿证据,支持广东专家“非典病原是病毒,不是衣原体”的著名论断。但至今还为错过发现这个病毒就是冠状病毒而遗憾。

  56岁的丁彦青走路风风火火,说话声如洪钟。很难想象,他是一个糖尿病、胆结石、腰椎间盘突出、肾癌患者。这个曾经的第一军医大新兵蛋子,以军人的豪气面对疾病“围攻”,谈笑自若。同事都说,他“走到哪里,哪里的灯就会亮起来”。

  “握手可能传播SARS”,观点引起国际震动

  广东科学家首次在SARS尸检组织中找到SARS病毒功能性受体!丁彦青最新研究发现,在SARS病毒侵入人体后,通过SARS功能性受体激活感染病毒的细胞,导致发病。这意味着,如果能运用早期检测技术,找出这些受体,将有利于SARS的早期预防性治疗,减少SARS对人体的损害!

  记者(以下简称记):首先祝贺您最新SARS科研取得成功。3年了,很多人以为SARS都过去了,原来您还在做这些研究。

  丁彦青(以下简称丁):有人也劝我,现在热点转移了,别再搞什么SARS研究啦。但我们搞科研的,不能这样一味追“热点”。虽然这两年很平静,但世界卫生组织已经把SARS列为烈性传染病,现在我们对其机理已经熟悉了,大规模的流行是不会有了,但还有散发的可能。而且既然还有很多问题没弄清,我们的实验和研究就不应该停止。我这里还保存着4例SARS病人的尸体标本,其中3例还是全世界最早的3例,研究起来比较方便。

  记:就这么一路研究下来?

  丁:是的。我们拿了两个基金,一个是国家自然基金,给了我们20万,做“SARS病理学及发病机制”研究,第二个是中德SARS研究合作基金(42万元),做“SARS免疫机理研究”。

  我们的研究分“三段论”:首先是“SARS病理变化研究”,2003年下半年在英国杂志上首次提出肺和免疫器官是SARS病毒攻击的主要靶器官,反响很大,文章引用率很高。

  第二是“研究SARS病毒在人体内的分布”,发现人体皮肤汗腺、肾远曲小管等多个器官均存在SARS病毒,在2004年5月首次提出SARS除呼吸道、消化道外,还可能通过汗液和尿液传播的新观点。这个引起国际震动。国外通讯社纷纷报道,世界卫生组织专门提醒医护人员要注意戴口罩、洗手。《NATURE》新闻主编还专门为此发表新闻评论,还配上一张握手的照片,说中国专家发现了SARS传播的新途径,提醒我们要加强预防,要戴手套。

  第三就是这次即将发表在英国《病理学》杂志上的“SARS发病免疫病理机制研究”。

  记:《NATURE》专门发新闻评论,是一个非常高的荣誉吧?您原来的专业好像不是搞这个的,恐怕要让很多专业出身的人深思。

  丁:《NATURE》只有出现了非常有价值的论文,才会发新闻评论,因而是对全世界科学界的高度肯定。从某种意义上说,发新闻评论,比发表论文还重要。

  我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做肿瘤转移研究,搞SARS似乎有点专业不对口,哈哈。但SARS让我获得中华医学科技一等奖,《NATURE》发新闻评论。可以说,我搞了一辈子的肿瘤研究,都没有取得如此受到重视的成果。真应了那句老话:无心插柳柳成荫。

  记:这次的“SARS发病免疫病理机制研究”又有什么新突破?

  丁:我们首次在SARS尸检组织中证实了人体存在SARS病毒功能性受体——“血管紧张素2受体”。之前,美国哈佛大学的专家已经在受SARS病毒感染的细胞中发现了“血管紧张素2受体”,这是一种SARS特异性功能受体,细胞内有了这种受体,就能与SARS病毒结合,导致发病。如果能够早期发现、阻断这一特异受体,就能阻止病毒侵入细胞。

  但哈佛大学的有关研究只是停留在细胞层面,我们的课题组首次在人SARS尸体中找到并证明了这一受体的存在。

  记:未来研究的重点还是SARS吗?

  丁:这两个有关SARS的基金课题基本结题了,还是带学生做回老本行吧,搞大肠癌的转移研究。现在很多肿瘤细胞在发现时就已经转移了,还往往是中晚期,我们要争取在肿瘤转移早期就把它找出来,能够早诊断、早治疗。另外,这3年研究SARS毕竟有了些心得体会,有机会的话还想研究一些其他新发传染病,例如禽流感。

  记:看来您是跟传染病结上缘了?

  丁:做科研,关键在于坚持。我总是告诉学生,最重要是持之以恒,不要一会想做这个,一会想做那个,我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搞肿瘤转移,现在还在做。现在每天都看国内外的各种专业信息,不然跟不上别人的发展啊。

  老实说,搞科研就像在探路,有时候也感到渺茫,但路还是要走下去啊,只有一直走下去,说不定还能找到路。

  力挺“SARS病原是病毒”,却错过是“冠状病毒”

  2003年2月10日清晨,人们还沉浸在新春佳节的喜悦里,丁彦青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走进实验室。突然,院长来了,一字一顿地说:“老丁,广东省卫生厅给了我们医院一个十分特殊而且极具危险性的任务,你敢接受吗?”

  记:您在SARS中最出名的事件,就是全世界首例非典尸体解剖。现在还记得当时的细节吗?

  丁:终生难忘。短短15分钟之内,我就召集了12个同事和学生开会。第二天从早上就开始准备,下午3点左右,尸体就从广州市某医院运来了,我们就上手术台。

  记:当时非典传得神乎其神,怎样得病,怎样治疗都不得而知,你们怕不怕?

  丁:第一反应是兴奋,要解剖世界上第一例非典病人尸体啊。现在想想有点后怕,当时还没有专门的防护口罩和隔离衣,我就穿着这白大褂,加两层一次性手术衣,外面套一件塑料围裙,戴上两层口罩,这样就上手术台了。

  解剖从下午3点做到6点多,我们都非常累了,因为要仔细看了又看,生怕有病变的部位没有取材,怕错过重要的东西。当时,其他人为了保险起见,手术后当场脱掉身上的衣服,拿去烧掉了。

  记:那您烧衣服了吗?

  丁:哈哈,我没有。当时只想着这次解剖如何处理好、处理圆满。太累了,就躺了下来想。那时候我做完肾癌手术刚满一年,很容易疲劳。但非典研究关系重大。万一结果做出来有差错,那我的专业生命就完了。

  记:您当时的解剖结果是怎样的?

  丁:第一例死者有严重的肺水肿和组织坏死等。我当时根据病理变化和特殊染色证实,确定是病毒感染。重复做了3次检验,都是这种结果。之后13日解剖的第二例,也是这个结果。

  记:我们至今记得,那场著名的“非典型肺炎病原是衣原体”风波。18日下午,新华社发布了北京这一结论,省卫生厅紧急召集专家研讨对策。而恰好当天上午,我们刚采访过您的解剖结果,两边结论差别很大!

  丁:是,我的压力很大。其实,北京做的研究,也是用我们这第一例的标本,但结论迥异。当时,很多人专门打电话来问我:你有没有把握?我说:科学要讲证据,我确信我的研究结果。

  后来到晚上,你给我打电话确认,我列了四条“不是衣原体”的理由:一、衣原体肺炎一般呈散发性,即零零星星地发生,所以流行的可能性不大,但这次广东局部地区发生的非典型肺炎有局部流行的特点;二、衣原体肺炎死亡率不高,大概在0.1%—1%之间,而且发病也不凶险,比如发烧热度不会太高,这与本次发生的非典型肺炎不同;三、衣原体肺炎属肺间质肺炎,肺泡隔会增宽,但这次非典型肺炎死亡病例尸检显示,肺泡隔变化不大;四、在本次发生的非典型肺炎病例中找到了病毒包含体,这是诊断为病毒性肺炎的重要依据。

  记:当时广东多数专家都质疑北京的结论,您当时怎么看北京专家的观点?

  丁:第二天你们的报道出来后,北京的电话打过来质问:“院士都说是衣原体,你为什么说是病毒?!”我只能苦笑:“这是科学,不是我说它是病毒,而是它本身就是病毒。”后来电话太多,我脾气不好,就差点跟他们吵起来。

  当时真的有压力。坦率地说,北京同行这次真的分析不全面,识别错误了。我个人非常尊敬洪涛院士,谁都难免有出错的时候。

  当时,卫生部很快召集我们到北京汇报情况。这里面还有一个曲折的故事。因为我本身不是搞病毒研究的,所以那次我专门带着解剖标本清晰的电子照片,到北京想找专家,确认这究竟是什么病毒。还打算也找我的老师陈德蕙教授帮忙看看。可惜当时非典期间,管理非常严格,我们一开完会就回广州,没机会跟他们见面。回头想想,真是太可惜了,否则如果当时查出是冠状病毒,就不会先由国外先宣布这个结果了。

  记:当时有一种比较极端的说法,称之为“中国科学家的集体失败”。

  丁:这个教训很深刻。老实说,当时疫情非常敏感,我们的研究都非常慎重,错失了良机。所以等到当年7月份气氛稍为“轻松”,我就抓紧时机,在英国杂志上发现刚才说的那第一篇病毒攻击靶点的研究论文。我们不能再耽误了!这就是科学的精神!

  一上午最多有67个电话,一部车4年才跑1.5万公里

  有一年的大年初一,丁彦青的一个博士在家和爱人打赌:“你信不信,我敢肯定丁老师现在在办公室里。”博士的爱人说:“你别逗了,大年初一教授还不在家陪家人啊。”博士二话不说拨通了丁彦青办公室的电话,果然是丁彦青接的电话,博士大笑:“哈哈,丁老师新年好,我赢了。”

  记:我们跟您的一些同行聊天,他们都说,“老丁啊,是做学问的”。记得您曾自嘲“一身是病只剩精神健康”,糖尿病、胆结石、腰椎间盘突出、肾癌一侧肾被切除……现在感觉怎样?

  丁:现在身体好多了,只是要随身带许多药。因为糖尿病,我每天都要打胰岛素。出差坐飞机要过关检查,就很麻烦。现在半年要定期体检,老忘了,要家里人强制我去。哈哈,你看,刚才我太太又打电话来问我吃药了没。

  记:每天要吃药、打针,肯定很辛苦。

  丁:(略一思考)你看我桌面这一排药瓶,都是。降血脂、降血压、降血糖,有6种以上的药。是药三分毒,我尽量不敢多吃。现在身体不行了,同事们都知道,除了出差开会,我早上7点20分起床,8点“按时上班”,每天晚上12点“准时回家”。回到家洗个澡看下电视,2点就自然睡了。人老了睡眠少,中午补睡一个小时。

  记:听说您现在是南方医科大学年龄最大的在任科主任,也是呆在科室时间最长的科主任?

  丁:哈哈,学生们抬举的。我也跟领导提过,想不做主任,只做教授,因为主任的行政工作真是很多。我一周从头忙到尾,有人给我统计过,一个上午最多有67个电话打进来找我。所以我最喜欢的是星期天,习惯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大门一锁,我自己可以静下心来,看一些专业书,看研究的最新进展等等。吃饭就叫外卖送到铁门外面。

  倒不是说有多伟大,没办法,干惯了,停不下来。我四年前买了一部小车,现在主要是我女儿在用,你猜现在跑了多少公里?

  记:多少?

  丁:一万五千公里吧。我都没怎么用,平常就是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开会、出差也不用自己开车。

  记:您还打算这样拼多久?

  丁:(笑)让我干几年就干几年。我就觉得这是我的一种责任。医学是人命关天的事,而病理又是医学之母。如果我这里诊断错了,医生手术就很可能切错了地方,那病人就要丧命!我们自己辛苦些,就要对病人、对医生、对医院的声誉负责,不能不认真、不谨慎!这才是我最大的压力。

  本报记者陈枫段功伟实习生林晖通讯员邹莹张淼

  图:

  南方医科大学丁彦青教授与同事一起讨论学术问题。

  曾强王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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