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上海足浴店一幅幅“门帘”

　　用热水泡脚后，由专人按摩放松客人的脚和小腿。我们管这叫足浴。

　　“足浴”是官方用词。也有称脚摩、足摩的，这说出了本质；叫“足部按摩”略显正统，而“洗脚”两个字最通俗易懂。

　　足浴业在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慢慢升温，近5年来，发展迅猛，上海足浴相关企业与个体工商户增加近5倍。目前上海登记在册的专业洗脚店有5000家左右，还有许多没有登记在册的。此外，洗浴中心与美容美发店，绝大多数也增设了足浴项目。

　　卫生刚做完脚就给你按头

　　卫生是洗脚人最关心的问题。因为糟糕的卫生状况，给脚气脚癣的传染，提供了条件与环境。

　　“小姐，这毛巾干净吗？”“服务员，塑料膜是一次性的吗？”这些是洗脚人常问的问题。

　　洁具、毛巾、木桶、按摩油、拖鞋，都能成为传染媒。好的足浴店应该有独立的消毒间，塑料膜必须是一次性的。有些地方毛巾与按摩油也是一次性的。

　　洗脚人看到卫生状况不好可以选择走人，但脚摩师就没得选择了。“我每做完一双脚，要洗5遍手。”小丽是江宁路上一家足浴堂的脚摩师。她来自河南，最害怕碰到有脚癣或者脚气的客人。

　　“有什么办法？我们没得选择。”她每次做脚前，总要把客人的脚趾逐个掰开，“将心比心，看到一双干净的脚，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据小丽说，一些脚摩师会不幸染上手癣，“那真是倒霉了”。

　　对客人们来说，最不能忍受的，是做脚摩的给你按头。

　　“想到这双手，刚刚还在按一个50岁男人的脚，现在却在按摩自己的头，我就极不舒服。”在日资公司工作的李先生，做全身按摩时，常常跳过头部，直接从背部与颈部开始，“除非这个按摩师不做脚，只做全身的”。

　　行业内人士预测，如果没有传染病，那来做脚摩的人会更多。

　　成本泡脚的中药每袋一角五分

　　杨浦区控江路上的一家洗脚店领班告诉记者，开一家洗脚房的成本主要是硬件投入，“洗脚工想招多少就能招多少”。

　　一个开过洗脚房的老板透露，每洗一双脚，除去全部开销，最老实的老板，也至少可以赚一半钱。就是说，如果你洗一次脚花了40元，那老板可净赚20元。

　　“洗脚工的提成一般在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之间，店家别的开销少得吓人，一包泡脚的中药最便宜只有一角五分。一包洗脚的药粉，卖给客人是10元，进价不到1元！”他坦承，到洗脚店里，应该好好享受按摩脚的过程，其他的“功效”，都是说说而已。

　　茅台路上有一家浙江人开的全国浴足连锁店，价格昂贵。洗一次脚，要128元。“价位太低，会使这里的环境与格调降低，我们主要面向中高端客户。”领班说，“有一些人会来我们这里谈生意。你想想看，如果环境不好，谁会在闹哄哄的地方谈生意呢？”

　　这里的装潢的确考究，从古色古香的台灯，到挂壁的液晶彩电，再到仿古的案几，甚至每间单人包房的地上，都刻着一条龙。服务员也是个个礼貌至极，送点心进来时，几乎跪在地上。

　　然而，这家店里的脚摩师每做一次脚的提成是20元，六分之一也不到，远低于一般洗脚店。“不过，我还是愿意在这里做，这里的客人档次高。”一个来自四川的脚摩师这样说。在这里，一般小店里的“洗脚妹”称呼，变成了气宇轩昂的“足疗师”。

　　技能并不是力气越大疗效越好

　　“这样重可以吗？”

　　做过足部按摩的人，对这句话不会陌生。但为何不是“这样做舒服吗？”

　　轻了没感觉，重了吃不消。轻，给人不卖力的感觉，所以，脚摩师宁愿先重一点。至少，这样显得态度很好。

　　而客人们也一般选择先重一点，哪有治病不吃苦的。要保健，这点痛算什么？！

　　脚是人体内脏的反射区。当内脏有病时，在足部的反射区就会感觉不适。其实，除了脚，手与耳朵也是内脏的反射区。但按摩，只有脚适合做。

　　适当刺激反射区，会收到良好的治疗与保健功效。国际上，这叫反射区疗法。“但并非越用力疗效越好。”前上海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副教授周信文说，“按摩力度因人而异，一般由轻到重，一直加大到被按摩者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为止。这全凭足摩师的经验和与客人的沟通。过重会损伤骨膜。”

　　此外，按摩好之后要多喝温开水，这样有助于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使体内的代谢产物(病痛所产生的有毒物质)通过尿与汗液顺利排出体外。

　　一个合格的脚摩师，必须对脚上每个反射区对应的内脏部位十分熟悉。

　　几乎每个客人都会问按摩师，“这里好痛，这是什么？”如果脚摩师脱口而出，那客人就会对你倍加信任。

　　执照95%的按摩师没有上岗证

　　上海共有30万左右的脚摩师(含按摩师)，是出租车司机人数的3倍。30万脚摩师中，90%以上是外来务工者。做按摩的、搞餐饮的与造房子的，成为外来务工者的三大热门职业。

　　根据今年9月1日起执行的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关于在本市实施职业资格准入制度的意见》，保健按摩师成为首批实行职业资格准入的28个职业(工种)之一。要想获得保健按摩师资格，通过足摩考试是其中重要一项。《意见》规定的宽限期为一年。一年后，如果还没有职业上岗证书，一旦被查出，雇主将受到处罚。

　　但对此，洗脚店里的按摩师似乎都不太清楚。记者先后在3个区的6家洗脚店里做了调查，结果只有闸北公园附近的一家洗脚店领班知道有此规定。

　　“95%以上的保健按摩师都没有上岗证，也没有去参加过什么正规的考试。”在上海华夏保健按摩职业技能培训中心副校长周哲敏看来，这个行当的准入门槛太低，“相当一部分人，只练了几天，就上岗了。”他说，曾经发生过把人脚趾按成骨折的事。

　　行业内的一种说法是，至少要按过100双脚后，才能正式上岗。真正的培训，差不多要一个月。一年后，基本都能成为熟练工。

　　不过，在相当一部分店中，无证按摩师的水平还是相当不错。他们不但手法娴熟，而且对脚底的反射区相对应的脏器，说得清清楚楚。“我在上岗前，培训了3个月。”一个来自河南的洗脚妹说。许多规模较大的洗脚店都有自己的培训部，有专门的老师，所以按摩师水平不错。尽管她不清楚怎样去获得上岗证书，但在她眼里，这种考试太容易，“我要去考，怎么会考不出呢？”

　　周校长说，来上培训班的，新手与熟手，基本是一半对一半。而学成之后真正去按摩的，又不多。“不少人是领班，或是索性就是经营者，他们是为了熟悉这个行当才来参加培训的。”

　　9月份后，上海搞保健按摩培训的学校，并没有火爆起来。周校长认为，脚摩师上岗制度之所以还没有真正受到重视，一是有关部门的查处力度不够；二是脚摩师的收入与有无证书、证书级别高低无关。“证书目前分初、中、高三级，但一个无证的脚摩师与一个高级脚摩师拿的钱是一样的，或者说相差不大。那谁还对考试感兴趣呢？”

　　【焦点关注】几乎所有的脚摩师都说——最开心的事是被“点钟”

　　绝大多数人没有底薪

　　做脚的是不拿小费的，绝大多数也没有底薪。对他们来说，每个月的收入就靠一双手与一双双脚的一次次亲密接触来获取。做得多，自然收入就高。

　　“如果你觉得我做得好，那你下次来再点我吧。”用他们的话说，这叫“点钟”。一般来说，每个技师的水平都差不多的。之所以会被客人“点钟”，主要靠嘴巴甜，人乖巧，当然，长相也是有一定作用的。

　　“如果没人‘点钟’，我们就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如果被‘点钟’，就相当于插队。能被‘点钟’，当然钱赚得多。”一个很少被‘点到钟’的河南女孩子说，“经常被‘点钟’的比一般人每个月收入可高出三成。而男脚摩师比女脚摩师赚钱多，一来女顾客喜欢‘点钟’的多，二来男技师要力气有力气，要细心有细心。”

　　“如果你有固定的发型师，那当然也要有固定的脚摩师。”一个领班说，在固定的脚摩师背后，是“办一张贵宾卡”。

　　全身有伤病跳槽普遍

　　一个干了4年的脚摩师说，脚摩师的指关节、颈椎、肩膀都有问题。“我的指关节很痛，颈椎也不好，手臂越来越粗。”

　　遍地的洗脚房，给技师们跳槽提供了方便。“我们跳槽非常普遍。有时，为了多拿一元的回扣，也会跳槽。”一个来自江苏的脚摩师曾在安顺路上一家洗脚店做。后来，店盘给了一个浙江人，洗脚店里便干起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时客人把我也当成了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对我动手动脚，让我特别反感。”于是，她主动跳槽，去了只洗脚的洗脚店。

　　脚摩师中很少有上海人。上海人一般只去比较高档的会所，或者劳务输出。本报记者曾在澳大利亚黄金海岸最黄金地段看到过一家上海人开的足浴店，生意非常兴隆，里面的脚摩师全是中国人。澳大利亚、日本与美国是中国脚摩师输出最多的3个国家。

　　梦想是自己开家洗脚店

　　一些技师关注心理感觉：“最讨厌那种看不起我们的人。不正眼看人，好像我们欠他们什么似的。碰到这种客人，真倒霉。”

　　他们的生活条件比较差，往往二三十人住一套房，每天上班的时间超过12小时，1个月只休息2天。“我们就是报纸上说的群租。想想看，老板会让我们住得好吗？有张床就够了。四金？什么叫四金？”

　　绝大多数脚摩师的梦想，是自己开家洗脚店。“洗一双脚40元，老板可拿28元。”来自四川的小林一边洗脚，一边做梦。“开一家有10个座位的洗脚店，在我们那儿只要5万元!”

　　【焦点链接】法拉利车队喜欢洗脚

　　对西方人来说，足浴是一次非同寻常的经历。2004年，F1首次登陆上海。十大车队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来中国。半年之后，一位意大利记者碰到本报记者回忆起首次上海之行，印象最深的居然是脚摩。

　　他说：“在意大利，MASSAGE(按摩)几乎等同于找妓女。在上海，法拉利车队的工作人员看到宾馆底楼有一家FOOT(脚)MASSAGE的店，觉得特别诧异。脚？妓女？他们实在想不通。于是，他们去尝试。结果，发现是给脚做按摩。这一做，便上了瘾。直到现在，他们对上海的脚摩还津津乐道。只可惜，我那次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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