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的“木土水火金”

　　大凉山深处的四川木里藏族自治县，能拥有超乎其自然地理位置的知名度，得益于两位人物：八十年前的美国探险家约瑟夫洛克，全国优秀乡邮员王顺友。

　　1924年、1928年、1929年，洛克三次来到这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用诗一样的语言和精美的摄影，第一次在全世界面前推开一扇窗户，让世人得以窥见这“上帝游览的花园”一角。

　　八十年后，“洛克之路”依然华丽绝伦，也依然险峻无比。王顺友所在的木里县邮政系统，每投递一份报纸要支出6.63元，投递一封信要支出29.84元，投递一只包裹要支出178.29元。像大香格里拉的其他地区一样，今天的木里很和谐，但还是低层次的和谐。在“和谐——破坏——和谐”的进程中，“破坏”的环节还没有彻底完成，新的“和谐”还在慢慢孕育。木里能跳跃式地越过“破坏”阶段，平缓走进新的“和谐”吗？

　　“木”的财富，无法再摞起明天

　　离木里县委、县政府大约200米的山坡上，有一个“木摞酒吧”。

　　“木头是我们木里最大的财富。”县科技局副局长毛拉拉说。事实上，解放后近半个世纪的木里经济和社会发展，就像这酒吧一样，是用木头摞起来的。

　　五十年时间里，国营林场像理发师一样，在这片林木繁茂的原始林区里一圈一圈地修剪着财富，森林如流水般顺山而下，源源不断地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这样的日子无法再持续另一个五十年。

　　“土”的退化，动摇“木”“水”的根基

　　木里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的主要牧业县，天然草原面积占全州天然草地面积的15.6%。近年来，随着大面积退化、沙化，这里的草地生态状况日趋恶化，严重威胁到县域经济的发展和农牧民的生产生活。

　　泥石流在木里成了家常便饭。走在山间，手形条纹似的盘山公路是山梁上最典型的风景。然而这蜿蜒的条纹，常常被一道道垂落的直线粗暴地打断，那是泥石流留下的痕迹。2003年6月10日，雅砻江畔的锦屏山公路被大雨导致的泥石流阻塞。这条公路不仅是洛波乡的交通干线，还是“西电东送”骨干电源点之一的锦坪水电站勘测使用的唯一交通线路。

　　“土”的流失和退化，开始动摇“木”和“水”的根基。进入2004年，木里县实施国家天然草原退牧还草工程。

　　“水”诀一念，果真就财源滚滚？

　　比退牧还草更早启动的，是天然林保护工程。1998年，随着“天保工程”的实施，以林业为支柱的木里县经济一下倒退到30年前的水平。1999年，负债累累、扭亏无望的木里纸浆厂宣告破产。木里的明天在哪里？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木”靠不住了，就向“水”调头。随着一系列水电站的开工建设，木里县准备用3至5年时间，建成50万至100万千瓦的装机容量。县领导预计，到2008年，木里仅水电开发的财税就可达7000万元，超过10年前天然林停伐时的水平。

　　“水”字诀一念，果真就财源滚滚来吗？张百平研究员对此不以为然。“从各地发展水电的情况看，大的电力公司跟地方政府签定的协议一般都非常苛刻，除了提高当地的GDP数据，地方财政和百姓很难从中受益。而小水电的成本又都比较高，要么入不了国家电网，要么即使入了也往往赔本。况且，修建这么多大坝对当地生态环境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也还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

　　科考队在木里了解的情况，部分印证了张百平的判断。当地前些年开工的一个水电站因为后续资金不到位，目前事实上已处于停工状态。

　　“火”烧眉毛，能源问题出路何在？

　　天然林禁伐，水电站待建。百姓对能源的需求，却是一天也不会停止。

　　当地干部告诉科考队，现在全县农牧民仍然烧柴，甚至连县机关都还在烧，一户一天至少几十斤，高山区一天100斤都不够。“你想想，全县将近两万户人家，一天就是100万公斤柴，一年将近40万吨林草。”这计算让人触目惊心。

　　退耕还林也好，退牧还草也好，下一个五年怎么办？谁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如果没有切实的措施，会不会退林还耕、退草还牧？还真是谁也说不好。

　　县科技局想过搞太阳能，但成本比较高，操作起来有难度；前不久局里花大价钱买了两台风力发电机，结果“那个东西质量太差，半年都没用，风扇（旋翼）就坏掉了”。

　　科考队临行前，科技局副局长毛拉拉从兜里拿出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万户农牧民光明工程”，“我跟李局长商量过了，不管是风能还是太阳能发电项目，都可以。请你到北京帮我们联系联系。”

　　“金”光大道，尚待奋力开辟

　　在很多木里人心目中，旅游是比水电、风能更现实的生“金”之道。

　　中甸火了，丽江火了，稻城火了，作为香格里拉“最具原生态”的区域，木里有什么理由不火？仅是三大圣山和近百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峰、9个风景如画的牧场、三大寺十八小寺、盘旋着两千多只老鹰的雄鹰谷、洛克三进木里的雄奇路线，就足以让邻县相形见绌。为了尽快开发出这座金矿，木里县咬紧牙关掏出35万元，请旅游规划设计单位制定出5条旅游骨干线、一条茶马古道、185个风景点。“这可是你们在大城市里绝对连想都想不到的绝妙去处。”县政协副主席、原旅游局局长苏拉志很是自豪。要开矿，先修路。交通仍然是阻碍木里旅游发展的最大障碍。要经商，先活脑。服务意识、经营意识等软环境建设比硬件设施更急待加强。要开发，先保护。如织的游人将怎样打破香格里拉千百年来的悠闲宁静？“上帝游览的花园”会不会在杂乱的足迹中退化成大排档？要解答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

　　尘土飞扬的山路上，一路路放学的小孩子见到过路的车辆，都会驻足微笑，向客人行队礼。县政法委老周告诉我们，“在全木里县，学校都是这样进行教育的，一是为给远道而来的客人留下美好印象，二也是为了让汽车减速，确保孩子们的安全。”

　　也许要等到这些孩子成长起来，香格里拉才会跟今天我们所见到的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