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面鱼

　　费县

　　闫文远(村民)

　　在鲁南沂蒙山区，逢有农历闰月的年份，已出嫁的闺女是要回娘家给父母送面鱼的。

　　俺庄在生产队那阵子水浇田少，种地不兴上化肥，粮食产量低。年年一家六七口人分的小麦不满一升箢子。“半大小子，饿死老子。”谁家不拉巴三四个孩子？哪有从容日子过？可回娘家也想讲究一点自尊和面子。于是狠狠心，发好一盆面，揉搓成鱼状，芸豆粒做眼，瓶盖子扣鳞，借个毛笼子坐在锅上使劲烧火。估摸着翻锅热气冒三四回，两条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大面鱼就“新鲜出炉”了。在姊妹几个提前约好的日子里，风风光光地领着小孩回趟娘家。

　　都说“姥娘疼外甥，憨狗追鹞鹰”。可有闺女的面子，哪有不疼爱外甥的姥娘？送去的面鱼无非是大人小孩吃一顿，剩下的在娘慈爱的斥责声中悉数拿回，老人白赚个忙乎。

　　当然，也有连面鱼都送不起的时候。六零年农历闰六月，俺本家一位大奶奶想回娘家送面鱼，当过大队干部的大老爷大喊“粮食政策动摇不得！”说啥不让送。后来，聪明的大奶奶进行了折中，和了一斤面蒸了两个韭菜馅的大包子应付了事。

　　日月轮回，寒来暑往。今年又到了农历闰七月的日子。已为人夫的我半个月前就催促妻子到娘家送面鱼。她却不以为然地认为谁家稀罕那两个死面蛋子？我说那就送鲤鱼吧！她仍振振有词地反驳说那也是从网箱里用饲料培出来的，没鱼味！过些日子再说。妻子在一家板材厂打工，一天能挣三、四十块钱，我知道她推迟送鱼的原因是舍不得耽误这一天工夫。年初我们两口子商议好了，今年把盖新房的钱挣齐攒够。由此，妻子和我真地没时间！

　　打电话问问另外几家吧！大姐说工厂不放假，二姐说养殖场离不得……最后姊妹几个达成一致：七月的送面鱼和八月十五中秋节合在一起回娘家。

　　金钱和物欲提升了我们的生活质量，却在不经意间锈蚀着心灵深处那些传统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