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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琴的紧邻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1月15日08:50 上海青年报

  ■文/凌耀忠

  将近20年,我一直与底楼的那对夫妻上下为邻———我在二楼。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底楼的天井,我们之间很容易闻到对方的烟火气。

  他俩新婚搬来时,不过20多年纪,女的身段修长修长,曲线在身体最曼妙处收住。

男的留长发,孤独发呆时,模样最帅,常常在天井里,仰脸对上吐烟圈,我在楼上呢,只好对他的残烟照单全收。

  夫妻同在一家剧团做事,女的弹琵琶,男的唱小生。记得搬来不久,居委举办纳凉晚会,女的被邀上台演出。那夜的凉风真是好极了,她轻轻撩起长裙,拾级步上临时舞台时,你几乎看不见她的脚,好像是让微风摆渡过去的。当她柔软地落座,怀抱起半遮面的一柄琵琶时,底下的居民差不多都激动地耳语∶专业的!人家那是专业的!

  记得她弹唱的,是毛泽东的《我失骄杨君失柳》,很多女性评弹爱好者,多情地在底下跟唱,这就演变为百千个骄杨的合唱了。总之那晚她很成功,俘虏了很多居民的眼睛。

  作为这对夫妻的紧邻,我家和他俩,都有不可掩蔽的日常私生活,敞露给对方,谁让我们住的是老房子呢。比如我与妻子的家务争执,呵斥孩子的高声大语,都会给他们听见;反之,他俩的楼下风景,也让我们洞察了个够,比如她使小性子,她问男人要钱,男人的酗酒,男人偶尔的不忠,她的夜半哭泣以及与男人的厮打。

  不过这些俗物仍不能够减退我们对她的欣赏,在我的眼中,她始终是一个清丽徐徐的出色艺人。尤其是在那些燥热的夏日黄昏,她端着一盆井水,把天井地皮的褥热浇湿,然后让自己闲闲地坐定,撩拨琴弦,浅浅地吟唱几曲时,我会在恍然中觉得,世外桃源是有的,艺术和生活也是可以分开的。不信你听听她的独奏的美妙天井。

  她的心灵的创痛,是让丈夫捅伤的。90年代中期的某个秋天,夫妻俩连续在好几个深夜干了架,我在楼上还听见了摔琴的声音,以及琴弦断裂的脆响。再后来就听说了婚变的事。丈夫去香港演出,被一个喜欢艺术的老老的富婆看好了,看好后就表示要同他结百年之好。丈夫终于做出了选择。他净身出户,把什么东西都留给了前妻。

  对她来说,那个阶段非常艰难,因为她的精神情况不太稳定。作为紧邻的我,还有热心的居委干部,都上门慰问过她。再后来,她的单位开始变得不信任她了,单位的不满是有证据的,因为她在好几回演出中出错———不是那种能够理解的寻常的错。医生的诊断是抑郁症。她接受了单位的建议:留职停薪,回家。

  在她回家后的这些年里,有一件事让我怦然感伤。有一次,社区组织文艺汇演,届时有外宾参加。她知道后非常兴奋,几次三番去居委要求献演,结果被客气地婉言谢绝了。据说干部们很为难,她们一方面被她的热忱所感动,另一方面则表示,这是重要的涉外演出,倘若她出了啥事,那真的是万万担戴不起的责任啊。

  前几年,我搬家了,离开了她。我不知道将会有哪一位新的邻居,去相伴她天井里的落寞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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