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死亡指标下降，还是作弊水平上升？

　　作者：五岳散人

　　在用这种激励机制的时候，往往不是让实际的死亡率下降，而是表面上看起来下降，实际上很多事故被各种手段掩盖了。尤其是规定了下降的指标的时候，大家为了达到这个指标，一定会想各种手段。

　　报纸上说，国家安监总局发话了，要“结合不同地区和行业领域的实际，安监总局也将对事故总量和相应的安全生产约束性指标下降幅度提出具体要求；指导督促各地、各单位把安全生产纳入政绩业绩考核，建立激励约束机制”。用白话文翻译一下，就是明年将下达各地事故的下降幅度指标，不达到这个标准，统统小心自己的乌纱帽。

　　关于事故以及死亡指标等，我是有印象的。话说当年服务于某大型钢铁公司，每年都知道今年的死亡指标是几个。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这里的能不能做到倒不是死不够人数，而是经常“一年任务半年完”的意思。

　　死亡任务既然总是可以提前完成，就要想不少办法。其实当时的要求跟现在也没什么区别，最终都是跟领导的乌纱帽挂钩。但当时可以腾挪的余地比较大，具体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全力抢救，只要这人拖过二十四小时没去见上帝，就可以不算在这个死亡指标里。人间奇迹经常就是这么创造出来的，有人下半身整个没有了，在这种抢救下居然活了下来。我估计要是没这死亡指标卡着，谁也不会这么玩命抢救。当然人命关天，不管出于何种动机，玩命抢救总比见死不救强，至于被救下来的人可能痛苦缠身，生不如死，暂且不去论它。

　　还有一种，就是把责任推到工人身上。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几个跟我一起分到该公司的同学在检查氧气管道的时候被炸死了，原因是氧气管道里有个螺母，造成大爆炸。这几个同学基本算是躬逢其盛，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们即使死后，他们的家属也被该公司要求填了一张“违规违制”表，以证明这些人其实属于该死的那种。那些同学里还有位女士，已经有身孕了，不知道这“违规违制”表是不是也有这没出生的孩子一份。

　　说这些故事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用这种方式对付事故的发生，实在是件挺不靠谱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人有种本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在某种压力下就会进行欺骗。经济学的观点认为，在用这种激励机制的时候，往往不是让实际的死亡率下降，而是表面上看起来下降，实际上很多事故被各种手段掩盖了。尤其是规定了下降的指标的时候，大家为了达到这个指标，一定会想各种手段。在这方面，我是一向相信国人智商的。

　　当然，谁也不能说这种方式一点效果也没有。但这些表现出来的效果，是不是可以抵消国人在这方面表现出来的智力成果，实在是件很不好说的事情。我们知道，任何作弊的手法都有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只要多做几次，手法就应该很熟练了。为了达到指标，下面的企业就都在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里。而我们的安监机构也就在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里——熟练习惯地说谎言，并达到巧妙向大众发布的程度。

　　这种指标除了鼓励说谎以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更多地剥夺死者家属的权利。你想，如果该人没有算在事故的名单里，他的家属应该得到的补偿如何能实现呢？遇到黑心一点的，风头一过就可以不认账；心好一点的，要是能把责任推到死者的头上自然也不会客气。所以，这样的指标分发下来，到底是真心想遏止事故，还是遏止事故正常上报，还真是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