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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贾环的灯谜、薛蟠的诗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1月15日11:13 四川新闻网

  金陵客

  《红楼梦》第二十二回,元春作灯谜,也叫家里人都作灯谜。贾环作了一个,谜面是四句话:“大哥有角只八个,二哥有角只两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爱在房上蹲。”元妃看了,让太监传话说:“三爷所作这个不通,娘娘也没猜,叫我带回问三爷是个什么。”大家一听这话,都来看了,结果哄堂大笑。贾环只得告诉太监说:“是一个枕头,一个兽头

。”太监记下来,领茶而去。这段文字,本来没有多少看头。偏偏吴宓先生下了一个评语,说:“贾环所作灯谜,元妃猜不出,此谜乃白话诗中之上选也。”这是1920年4月3日《民心周报》第一卷第十八期发表的吴宓先生《〈红楼梦〉新谈》中的原话。评价贾环的灯谜,不说其他,而说“乃白话诗中之上选”,大约是当时白话诗不如人意的一种反映,虽说尖刻,并不失真。

  好玩的是,现在真的有人从过去的灯谜中汲取“营养”,打造新诗。曾经有人热情推销一位“美女诗人”的杰作,题目叫《更舒服一些》,写的是做爱。诗曰:“再往上一点再往下一点再往左一点再往右一点”,“再快一点再慢一点再松一点再紧一点”,“再深一点再浅一点再轻一点再重一点”,等等,明明白白在暗示做爱,却反反复复申明“这不是做爱”。在推销者看来,这诗无疑可以达到吴宓先生所说的“上选”水平。另有人却找出钱钟书先生《管锥篇》中一段文字,用来对比。《管锥篇》第三册《全后汉文卷一》谓“明之道学家至取搔痒以喻‘致知’”,引耿定向《耿天台先生全书》卷八《杂俎》云:“杭城元宵,市有灯谜,曰:‘左边左边,右边右边;上些上些,下些下些;不是不是,正是正是;重些重些,轻些轻些。’盖搔痒隐语也。阳明谓弟子曰:‘状吾致知之旨,莫精切若此。’”王阳明到底是道学家,当然不如现代人聪明,他哪里能想到,这个灯谜也可以被人彻底改造成做爱之诗呢。

  由此想到薛蟠。薛蟠先生一生作为,受人批评很多。其中最为人诟病者,莫过于那次冯紫英家聚会时写的一首“诗”。《红楼梦》第二十八回写这次聚会,参加者有冯紫英、贾宝玉,此外“还有许多唱曲儿的小厮,并唱小旦的蒋玉菡,锦香院的妓女云儿”,颇合男女杂处之道。大家醉翁之意不在酒,乐在吟风诵月。轮到薛大爷,他即席朗诵了这样一首“诗”:“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钻出个大马猴;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女儿乐,一根囗囗往里戳。”这里两个囗,是男子生殖器的俗称。之所以写成囗,既不是薛大爷要避讳,也不是我要学《废都》卖弄点小玄虚,而是电脑不帮忙,一时找不到这两个字。

  薛蟠不是冬烘先生,同性恋异性恋全玩,“后现代”得很。薛大爷的作品,确系自己即席创作,没有一点剽窃之嫌。这一点,经得起审查。薛大爷还给自己的作品命名为“哼哼韵”。是不是想申报专利,不得而知。当他出口朗诵之时,真是得意洋洋。想想也是。大作家可以“丰乳肥臀”,薛大爷为何就不能语涉囗囗?“美女”诗人可以《更舒服一些》;薛大爷为何就不能直言不讳说句大白话?“美女”诗人反反复复说来说去,薛大爷为什么就不能一句话表露无余?凭什么“美女”诗人的就叫文学,薛大爷偏偏就该叫做没有文化、品位低下?就凭薛大爷创作出这么“后现代”作品,真要去争作家协会一张什么交椅,恐怕谁也拦不住。

  商务印书馆当代法国思想文化译丛,有一本乔治·巴塔耶的《色情史》,其中有一句很精彩的话:“事实上,色情只包含一个由违反规则来规定范围的领域。”这句话里面,“违反规则”四个字用黑体字印刷。薛大爷这首“诗”,不就等于这四个黑体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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