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济南的面鱼儿

　　面鱼儿，是早年的一种民间饭食。虽然遍及大半个中国，却从来没有登过大雅之堂。

　　济南人做面鱼儿，是把面粉调成较稠的糊状，用筷子沿着碗边，把面糊儿一点一点地拨到开了水的锅中。熟练的女人手头儿快，拨一个面鱼儿、在锅里蘸一下筷子，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拨到锅里的一个个面鱼儿也十分均匀，样子都是一头尖，确有几分像小鱼儿。

　　和面糊儿时，要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反复搅，使面糊儿既没了生面疙瘩，又有了劲儿，然后饧一会儿再下锅，煮熟了以后特别筋道儿。

　　济南人有两种吃法，一是用葱花儿炝炝锅，放上点儿菜叶，开锅以后把面鱼儿下进去，和懒锅面的味道一样。

　　二是用清水煮，煮熟以后加上油盐酱醋，再撒上点芫荽末儿或是青蒜末儿，则和清汤面的味道一样了。

　　各地的面鱼儿，在材料和做法上有些差异，吃法也不尽相同。在陕西关中一带，大都是用玉米面，和成糊状后倒入开水锅中，边煮边搅。待达到一定的粘稠度时，离火冷却一下，然后用特制的漏勺将煮熟的玉米糊儿漏到冷水中，此谓“漏鱼儿”。待面鱼儿凉透了以后捞到碗里，浇上卤子，或是放上油盐酱醋和蒜泥儿，是三伏天的冷食。

　　河南有些地方是用面粉做材料，做法和吃法都和关中一样。

　　川西一带也是用面粉和成面糊儿，做法则和济南一样了。但吃的时候不带汤水，煮熟后捞出来，浇上辣子之类的作料。

　　安徽皖西一带用的材料与做法都和济南一样，吃法也基本相同，要带汤水。只是安徽人不擅用儿化韵，把面鱼儿说成“面鱼”或是“面鱼子”。

　　在东三省和其他地方，有的用面粉做材料，有的用高粱面做材料，也有的用绿豆淀粉做材料，做法和吃法大同小异。

　　至于这种食品的称谓，各地都一样，离不了“面鱼”二字。惟独济南人，把这种食品叫作“馉馇头儿”，比“面鱼儿”这个称谓俗了许多。但若究其实，面鱼儿无非就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穷人饭食，用不着附庸风雅。就像贫寒人家的闺女，叫个大妮儿、二妮儿再自然不过，硬要叫个有说头儿的雅名儿，却也成不了大家闺秀。因此，细细一品，济南人的这个称谓反倒更合了这种饭食的身份。

　　济南人还把面鱼儿视为“懒老婆饭食”，因为做起来比较省事。即便如此，这种“懒老婆饭食”由不同的女人做出来，也会大相径庭。市井中，确有此类谈资：男人精明强干，挣钱有方，却偏偏摊上一个又懒又笨的老婆。指望她做碗炸酱面，那是奢望；想喝碗有滋有味的“馉馇头儿”，也往往不能遂愿。忙活了一天的男人看着那一锅糨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直皱眉头，便找个借口跑出去，把那一锅糨子留给女人喝。

　　其实，面鱼儿若是由好手做出来，确实很好吃。电视连续剧《历史的天空》里，主人公姜大牙就最爱吃面鱼儿。他被新四军抓住后，杨司令用面鱼儿招待他。他捧着大海碗，恨不得把碗底儿舔破。韩春云照顾他的时候，也经常做给他吃。姜大牙夸奖韩春云的手艺，说是像仙女做的一样。就连盟军军官、美国人切思特也受了姜大牙的传染，喜欢上了面鱼儿，而且还传给了子孙。后来，他的儿子来到中国，在姜大牙家中的私人宴会上竟然指名要吃面鱼儿。

　　于是，这种民间的普通饭食一下子声名远播，仿佛成了“大家闺秀”。许多人从姜大牙的嘴里看到了商机，已经或是准备做“面鱼儿”的文章了。

　　这种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面疙瘩，做梦也没想到能有走红的机会。借着影视明星的光，再加上虾仁儿、鳝段儿之类的好配头儿，或许有一天，也能登上大雅之堂，成为一种“明星食品”呢。

　　□尔澜 砚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