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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里的至爱亲朋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1月17日06:48 大洋网-广州日报

  舒婷

  只要我们认真搜索记忆,一定能回想起老邻居,老同学,小时候的玩伴,甚至街口那个卖糖豆的瘌痢头老汉。但有很多人,不会记得是哪些植物,曾经伴随我们度过许多或失意或快活或庸常的红尘岁月。经常见到偷懒的诗人和作家,在需要用植物花卉点缀自己的作品时,往往以“一朵小花”或者“一枝不知名的野花”笼而统之。

  让我们顺着生命的年轮,次第检索,就会有被忽略的植物现形。

  人们经常把大丽花与芍药混淆,查书,知其有别。但是让我自己辨认,也颇费踌躇。当年我在厦门那边上大夜班,父亲陪我租下石顶巷一座“旧厝身”(旧院落)的两间边厢,栖身一年多。房子很小,屋破瓦漏,墙损砖碎,却有2米见方的露天废墟。父亲闲暇时,一手卷着诗词格律,顺手整理几株美人蕉和芍药。眼见它们受了唐宋诗词的浇灌,日新月异争分夺秒,打点出十二分精神的盛唐丰采。下班回家,拉亮电灯,灯光穿过蛀痕斑斑的窗棂一泻而出,凸现那一朵朵婆娑起舞,回眸百媚的午夜芍药。现在市面上很难见到芍药,有时装糊涂捧回两盆大丽花,一橘红一灿黄,花骨朵越撑越小,颜色驳杂,好像脸蛋上调不匀胭脂的村姑,另有一种大嗓门的动人,却不及父亲的芍药风流解语。

  外婆是漳州人,她教我认识的“风雨花”,估计在漳州平原是那么叫的。前年中秋节我到金门,才知道它还有一个名字:“韭菜兰”。它不开花的时候,墨绿细长的叶子与韭菜一般无异。不知打个鸡蛋炒将起来是什么味道?

  外公家境鼎盛时,几进大屋的坪院、天井里,有园丁照料着众多花草。建国后搬进一座三层小洋灰楼,能搬动且有价值的盆花,胡乱堆放在屋顶平台上。从我记事起,每天扯着外婆的衣角,去平台喂鸡、晾衣裳,用淘米水泼洒那些盆栽。它们都已缺损萎靡,像从一场战役撤下的残兵败将。老人们说,植物的精、气、神,随着家族兴衰而枯荣呢。这帮余将剩勇虽不起眼,困难时期外公曾叫花鸟行的人来估卖,记得仅一粒 “金琥”(仙人掌)就卖了500元。当天中午,讲究美食的外公上黑市去抓回一只鸡,花60元。

  风雨花不值钱,筛选下来陪老外婆。每逢它高扬起粉红的长柄喇叭花来,外婆就念叨:“明天要起风下雨了。”风雨花的气象播报当然也有不准确的时候,可我和外婆都不追究责任。至今我还保留一盆风雨花,望望天,叨给儿子听:“明天该起风下雨了。”

  而今属非洲菊的人气最旺,是花市里的炙手明星,芳名遂被很多人认知。早几年我到上海,顺路买花去探望作家陈村,看到有嫣红的非洲菊出售,真是喜出望外。我能准确叫出它的名字,陪我的朋友和花贩子都很佩服呢。

  20多年前,我住一间八角房,除了门以外,还有四个大窗,木质百叶窗门。右窗下一小片空地,夹峙在两座高楼之间,潮湿鲜见阳光。除了茶花、美人蕉等喜阴植物外,父亲沿石栏种了一行非洲菊。长得不算太好,叶泛菜黄,花却娇艳大方,有好几种颜色。我记得它的花期特别长,几乎一年四季,我的写字桌上都有它简约而又俊挺的芳姿,即使不说倾国倾城,至少光彩照人。

  花市买回的非洲菊,往往两天后脑袋就耷拉下来。我在德国小住时,发现插花里的非洲菊始终昂首挺身,仔细一瞧,原来人家用了一根绿色细铁丝给它撑腰。回来后依法炮制,我的非洲菊再不会患颈椎炎。

  偶然在花展上读到,非洲菊另名扶郎花,不知和它时常垂首低回有关否?这样弱不禁风的郎,就扶他一把吧。

  我们的日常生活渐渐只与瓶花、盆栽、水培植物产生关系。玫瑰、康乃馨、勿忘我、蝴蝶兰,几年来畅销不疲。人们甚至配制出“步步高升”、“鸿运当头”那样大富大贵的厅堂供奉来。鼠曲菜,沿阶草,马樱丹,大千植物里的布鞋草履,沾着泥顶着露,举轻若重地顺着草根记忆的湮灭而去,留下淡淡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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