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街咏叹

　　林桢武

　　可以说，太平路是潮州古城文化含量最高的一条街，这不仅因为它曾是古城最主要的街道，更重要的是它原来布满了石牌坊，这些存留了数百年的精美建筑物是一个地方人文鼎盛的印记，这是潮州最为精彩的城市雕塑，一位画家这样说过。在现代都市，你能找到一尊拥有这样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历史价值的城市雕塑吗？对于一座历史文化古城来说，这些牌

　　潮州人习惯称这些牌坊为“亭”，历来有“大街看亭字”的说法，据说岭南书法大家康有为曾对这些牌坊上的大字表示赞叹，这自然成为永久性的书法展示，也是人们文化消闲的好去处。多美的一条街，我曾经看过一组老相片，几十个牌坊造型无一相同，雄浑中不失精致，柱子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广告，小商小贩挑着担子在街上叫卖，在牌坊下穿梭往来的人们神情透出一丝悠闲。街上牌坊的密集令人惊叹，说数步一亭并不为过，这条街充其量不过2华里，而有亭47座。据我所知，还没有一个地方的牌坊群超过这里，就说很有名气的安徽歙县棠樾村牌坊群也只有7座，仅仅是潮州太平路的一个零头。这么多牌坊干什么用的呢？它是集中彰显乡贤功名的场所，大概还有竞赛的意味，一个地方的文化也就在这竞逐中热闹了起来，一位朋友告诉我，这些牌坊可能还是宗族聚居的标志，因为每一座牌坊的周边都居住着立坊者的后人，牌坊也便成了宗族的荣耀和尊严。撇开牌坊的观赏价值，也还有不可替代的历史和文物价值。

　　在潮州，几乎每一座牌坊都有一段“古”，遗憾的是，这一历史陈迹已不复存在，这一批牌坊拆于上世纪50年代，离今天还不算很遥远。据说当时一位邮差经过牌坊时被掉下的一块石头砸死，领导头脑发热，一声令下，全部拆除，谁敢相信，记录着千百年潮州人文盛况的这批珍贵文物就这样毁于一旦。在这一历史事件上，可以有很多理由为这种盲目的举措作开脱，诸如时代风气使然等，在拼命摧残文化的年代，这样的事情似乎不足为奇，要是决策者有一点文物意识，或许就会避免这场灾难。我也听到另一个故事，文革期间，在打砸潮州开元寺的时候，一位市民偷偷为唐代的石经幢蒙上石灰，然后写上毛主席语录，使石经幢得以保存下来，据称我们目前所见到的潮州开元寺石经幢还是国内的唯一，有谁相信，这竟然归功于一位无名英雄的举动。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拆毁文物的过程中，一些民众却在冒着危险暗中保护。每一次对文物的保留和拆毁过程都是文明和愚昧的角逐过程。我们今天离大毁文物的年代已有几十年了，人的文化理念和文物意识有了很大的提高，但谁能保证毁除文物的做法不再出现。几年前我曾随一些诗人参观一个古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位于古寨后边的祠堂被拆除，重建了一个新的，虽然建得十分堂皇，投入的资金很是可观，但已与原来建筑风格相去甚远，好端端的古民居格局便被破坏了。要是我们把目光放在全国上去考量，像这样的建设性的破坏真的不在少数。直到今天在对待文物上依然存在很多误区，难道要等到下一代人来对我们今天的行为作出审视吗？这种代价太大了

　　潮州即将修复牌坊街，令人振奋，这是一种文化意识的觉醒，也是这座历史文化名城自信心回归的体现，我们看到很多市民帮助搜集和捐出保存的零构件，尽管这些构件已所剩无几，但这种集体性的重构文化的意识却难能可贵。作为文物的牌坊街毕竟无法重现，我们唯一能够获得的是对于文化的认知，当我们站在这些新修复牌坊的面前时，也正好是对历史深沉叩问的时候，对文化的无知和蛮横还会重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