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追寻廉价实用药

　　花费数千元、辗转各大医院半年多都没有治好的顽症，服用了1元1瓶的“呋喃妥因”药片后却痊愈了。而为了买到这种廉价药差点跑断腿的遭遇更让王老伯纳闷：便宜又有效的药为什么这么难买？廉价药都到哪儿去了？

　　“呋喃妥因”并非个例。事实上，青霉素、复方磺胺甲唑注射针剂、环磷酰胺……越来越多的廉价药被“淘汰出局”，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升级、越来越贵的“新药”。追踪“

　　来 电

　　1元1瓶的好药为何难买？

　　“明明知道这种药又便宜又有效，为什么医院里就是配不到？”这段不久前的遭遇一直让王老伯不吐不快，他打进了本报的热线电话。他说，半年前，60多岁的老伴患上了尿血的毛病，换了好几家医院，花了好几千元，中药、西药吃了一大堆都不见效。“有一次，主治医生告诉我，说是有一种叫“呋喃妥因”的药对这种病有特效，但因为太便宜了，医院里没有，让我到药店去找找看。”王老伯说，为了找到这种药，他几乎跑遍了杭州的所有药店，最后在一家老百姓大药房里找到了这种便宜得让他不敢相信的药：只要1块钱1瓶。老伴只服用了一瓶多，病就完全好了，而且至今没有复发。

　　又有效又便宜的药买不到，那些贵的吃了却没什么效果，多花了冤枉钱不说，还白白折腾了大半年。这让王老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现在都在说看病贵，这样的廉价特效药都到哪儿去了？”

　　走 访

　　利润太低纷纷撤柜

　　为了一探究竟，记者随后走访了杭城主要几家药店。华东大药房、武林药店、胡庆余堂药店、海王星辰药店、九洲大药房……在这些药店里，记者都没有买到“呋喃妥因肠溶片”这种药，药店营业员有的说没听说过这种药，有的说已经很久不卖了，还有的说厂家停产了。听说这种药只要1元1瓶，一位药店的工作人员悄悄地告诉记者说，这么低的价格，卖这种药根本就没什么利润，而且替代产品十几二十元的价格老百姓也都能承受，所以很多药店早就把这一类低价薄利的药撤柜不卖了。

　　在老百姓大药房国都店，售货员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这种1元1瓶的“呋喃妥因肠溶片”。药店坐堂的来医生告诉记者：这种药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老药， 一般老年人都知道，也只有老年人买得多。相对于其他同类药10至50元不等的价格来说，这种药确实便宜，而且效果也还不错。店长郑女士向记者透露说，这种药的进价是 0.98元，利润极低，一般医院、药店都不愿卖。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销量看上去还算可以，每月有八九十瓶。

　　在一家中联大药房里，记者买到了3元一瓶的“呋喃妥因肠溶片”，售货员边卖边说，也就这几瓶了，这种药利润太低就要撤柜了。

　　在浙一医院，药剂科一位姓杨的医生告诉记者，“呋喃妥因肠溶片”是治疗泌尿系统感染的，对部分患者很有效果，但由于副作用较大，而且利润太薄，早已为氟哌酸等药品所替代。浙二医院也因为同样的原因，从9月份起就断货了。

　　追踪

　　廉价药为何不见踪影

　　事实上，买不到的不仅是“呋喃妥因”。早在10月22日，上海就发生过一起6岁孩子因为缺药而命悬一线，家属、医生“急寻廉价救命药”的事件，所缺的“救命药”是一种十几年前普遍应用于临床、每支只要2元的特效药——复方磺胺甲唑注射针剂。记者了解到，在浙一、浙二、省儿童保健医院等杭州几家大医院里，也都很需要这种药却无处可觅。浙一医院的医生告诉记者，除了这种“复方磺胺甲唑注射针剂”外，在他们医院也曾发生过类似“急寻救命药”的事件：有一次，一位患者砒霜中毒，急需特效解毒剂 “二巯基丙醇”，这种药也很便宜，但由于一般情况下需求很小，厂家很少生产，因此医院没有备药。不得已，医院最后只得用血透的方法来治疗，费用高，病人又痛苦。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浙二医院。

　　更常见的是青霉素等抗菌药。青霉素是人类治疗细菌性感染的第一个武器，它的发明把人类带入了一个光明的时代。但如今，青霉素却渐渐地被“淘汰出局”了，取而代之的是五花八门的抗生素：一支青霉素针剂不到1元钱，而有的抗生素则高达数百元。尽管抗菌性有不同，但廉价的青霉素在处方上日渐消失是个不争的事实。

　　这些廉价药究竟为何不见踪影？记者首先联系了“呋喃妥因肠溶片”的生产厂家——山西临汾云鹏药业有限公司销售部门。云鹏药业销售部的张经理告诉记者，“呋喃妥因肠溶片”出厂价在0.93-0.94元之间，属于超低价位的普药系列，因为价格实在太低，现在药厂只能勉强维持生产。“利润太低，医院和药店当然也不愿意进这种药了。我们还算好的，还在生产，像复方磺胺甲唑注射针剂这种药，厂家早就停产了。”张经理说，生产一种药品就需维持一条生产线，并保障其原料来源和销售途径；经营一种药品就有进货、库存、有效期限、资金周转等环节。廉价老药价格很低，用的人也很少，这样往往就形成了一个“低价——销量少——停产”的恶性循环，最终导致廉价药要么退出市场，要么改头换面成“新药”加价销售。

　　“现在医院的收入有一大半来自药品的销售，医院当然也不愿用这些廉价药了。”一位业内人士认为，“以药养医”的机制也是诱导廉价药不见踪影的原因之一，长期以来， 我国实行医疗服务低收费政策，医院在药品销售时以加成作为补偿，药品价格越高，加价越大，利润也就越高，这一机制就导致廉价药在医院不受欢迎。在财政补偿不到位的情况下，就很难改变这种现象。“医院也要考虑生存问题。这样的药，就算是在药品招投标中了标，也只是个死标。”杭州市卫生部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证实了这种说法。

　　另一方面，现在一些病人过于相信新药，以致一些确有疗效的老药受到冷落。“比如青霉素，”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抱怨说，现在如果给一般的病人开青霉素，很多病人不仅不会感激你给他用廉价药，反而会认为医生不重视他。“在很多病人心中，药品高价就等于高效。”

　　省药理学会理事长、国家药监局药品审评专家、浙大医学院药理学教研室主任魏尔清则认为，要理性、全面地看待一些廉价药退市的问题。有些药物是由于疗效差或毒性大，或被其它更加安全有效的药物替代了而退市的，如以前用的治疗风湿病、关节炎的“保泰松”退出市场，对于这种情况造成的廉价药退市，不足为惜，因为在用药时，毕竟首先考虑的是保证疗效和用药安全。而对于那些由于用的人少了，加上定价过低导致退市的老药，在市场经济的环境下，国家没有指定一些药厂生产这些老药并给予财政补贴，因此缺乏生产或经营这些药品的积极性，一味指责药厂或医院都是不理智的。

　　廉价药不见了，他们昂贵的“兄弟姐妹”却越来越多了。在医药界，廉价而疗效好的药品改头换面成“新药”后价格翻番，早就成为“公开的秘密”。据一位医生透露，一种核心成分为青霉素的感冒药针剂，成本仅6角钱，加入一点其他药品成分后，价格就狂升到100多元；几元钱的氟哌酸成分不变，换个包装就变成了100多元一盒的新药。同一种通用名却有数十种叫法的药品也屡见不鲜，如单单一个阿司匹林，全国就有30多家企业生产。虽然国家已经实行了10多次药品降价，所涉品种多达万余，但是老百姓却没有感受到实际的效果，这与药品生产企业大量生产替代药品分不开。“这个药降价了，一些药品生产企业就马上停产，再改头换面生产新药，结果还是高价药。”

　　出 路

　　廉价经典药重回市场的启示

　　事实上，经历过数次“急寻救命药”的上海已经意识到了让廉价特效药重回市场的必要性，前不久，上海就推出了“廉价经典药重回市场”的做法，由药监局牵头包括经委、卫生局、财政局、医保局、上药集团等各个部门和机构联合起来制定了一个具体的方案：首先由卫生局收集一份确实的临床紧急药名单，并与医院确认这些药品的需求数量，然后由药监局协调各个部门，经委协调生产厂家，财政局划拨专款，用于药品的生产。

　　对于这种做法，魏尔清教授认为，这是在现行体制下惟一的选择，其它省份也值得借鉴。 魏尔清认为，从长远看，政府应该真正将医疗（包含药品价格）当作公益事业，而不是单纯市场化运作，拿出更多的钱投入公众的医疗服务，这样才能真正使药品和医疗价格回到正常的水平；在上述条件不具备时，政府应当通过补贴药厂和药品经营单位，维持一部分廉价药的保有量。对于像“复方磺胺甲唑注射针剂”这样的廉价特效药，因为对某些特殊病人有特定的疗效，不可或缺，应当由政府投入资金，确保其生产和销售。另一方面，药监部门应当对药品（包括廉价药）质量，加强市场监管，杜绝假药、劣药上市，尤其对于销售价低于生产成本的药品，一定要认定其质量是否符合规定，不能允许借廉价药之名销售假药、劣药。

　　“上海的做法值得我们深思，杭州也应该考虑建立这样的机制。”杭州市经委医药处一位相关负责人认为，在现行体制下，利润不足、难以为继导致廉价药退市更多是一种市场的选择，无可厚非，但医疗毕竟是项公益事业，药品的生产销售又涉及很多不同部门，为了让老百姓真正看得起病，政府应该挺身而出，要为廉价特效药设“保护伞”，比如对生产廉价特效药的企业进行扶持、实行经济补贴，即由政府对廉价药品实行补贴，既让生产企业有钱可赚，又让老百姓能用到廉价药；还可以设立国家药品储备库以及公共医疗应急服务中心，由中心统一调度储备库药品，方便群众寻找救命药。

　　杭州市卫生部门的一位官员则认为，只是单靠政府的力量还不够，拯救廉价老药也需要社会从方方面面开辟绿色通道。比如江西开心人大药房在北京的分店已经推出了经典老药专区，1块钱左右的老药有一百多种，5块钱以上的有三百多种。这些价格实惠、有效的老药得到了很多消费者的认可，此举对我们杭州的廉价特效药重回市场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