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顶撒肉饵惊闻“虎”声

　　攀顶撒肉饵惊闻“虎”声

　　科考队首次进入华南虎领地调查，攀上始兴天平架主峰放置两台红外相机

　　搜虎记

　　踏遍南岭寻找野生华南虎，本报资助并全程跟踪，丛林探险科考奇遇，精彩报道陆续推出。

　　“最险时，发现自己两只手拽到的，竟是浮土中的一株小树，似乎稍一用劲，马上便会连根拔起，而两只脚已全部悬空。”

　　野考日记

　　时间:2006年10月11日，星期三

　　地点:韶关市始兴县刘张家山林场

　　天气:晴

　　温度:28℃

　　调查任务:上天平架主峰放置两台红外相机并调查沿途生境。

　　带着从小镇上特意买来的“礼物”——新鲜猪肉，以及高精密度的红外摄像机，广东华南濒危动物研究所寻找野生华南虎科考队在长达近6小时的艰苦穿越后，终于攀上了海拔1250多米高、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车八岭相连的始兴天平架主峰。1996年，研究人员在这里曾发现过老虎挂爪。第一次，科考队开始真正进入了老虎的活动领地……山脊线上，两条交叉状动物通道赫然在目。就在科考队专心装置红外设备时，临近山顶的丛林里，突然传出一声长嗥，粗沉，沙哑，带有明显的尾音划空而来。明晃晃的正午阳光下，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2006年10月11日凌晨5时45分，天色还黑糊糊一片。同寝室的鸟类科考队员阿燕已经窸窸窣窣起床了。窗外有棕颈勾嘴鹛大声清亮地叫着。鸟类调查小组是科考队中最勤快的一支小分队。通常情况下，等大部队早上8时准时早餐时，鸟类调查组已经做完了这天第一轮的调查。因为鸟类组的调查时间必须与鸟儿的活动规律一致，都是晨昏出动。

　　备

　　小镇

　　专程给老虎买“礼物”

　　今天科考一队的考察任务是上山放置两台红外相机并调查沿途生境。身高约1.75米的卢学理博士是调查一队队长。

　　出发前先去距林场最近的集镇买猪肉，用来给老虎作诱饵。始兴县最近的小镇，距林场驻地少说也有七八公里远。路上，胡慧建博士(寻找华南虎科考项目总负责人)作了一个大胆推测，他计算:广东有山地面积10万平方公里，平均每只老虎的活动区域折算为200平方公里，而且不同虎只之间，可以交叉使用地盘。这样一来，可以大致推算出，广东每年山地可供养500只虎。而我们通过广东周边山区的走访可以得知，从1949年至今，这些年来，人们共猎杀了多少只老虎。通过两组数据对比，不难看出，人为猎杀，肯定不是猛兽虎走向消亡的主要原因，真正让虎消亡的，可能是生境消失，或其它什么重要原因。小镇不大，有两个肉档。车子停在一家档口，将摊上所有的猪肉一扫而空。

　　趣

　　山涧

　　隐纹花松鼠悠闲早餐

　　8时45分，各调查小组准时集结出发。因山道遥远，各调查队先由越野车送至山脚，再继续往上行进。越野车驶离林场约10分钟后，转一个弯，手机信号即全部消失，从这里，科考队开始进入大山深处。

　　向导张堂漂，年近不惑，是林场职工。他指着宽沟对面的一片林木苍莽处说:这里还只是原始次生林，没想到封山育林后，植被已长得这么好。在沟底，每年夏天，野猪都会下山来拱一遍，找山坑里的蚯蚓、山坑螺来吃。

　　行至白石坑底，科考队关闭了最后一部无线电对讲机，弃车开始向林海更深处进发。

　　“要注意观察路上、树上、山上，以及自己的近处、远处，注意搜集相关发现”，队长卢博对5名成员简单交待考察事项。

　　爬过一段长长斜坡，科考队行至一深涧古树旁时，远远就听到前面山谷里，各种鸟叫声叽喳啁啾，不绝于耳。“主要是红嘴蓝鹊多”，韶关林业局的小谢倾听一阵后，低声说。话音未落，悬崖边忽然冲出一只大鸟，在谷顶盘旋几周后，迅速落入了山坡密林中。从飞翔姿势看，是麻鹰一类的猛禽。

　　见这一带动物如此丰富，卢博便让队伍暂时原地休息。歇脚的地方正靠着一棵古老椎子树。褐色粗干上，四只手掌大的隐纹花松鼠，居然不以人的造访为意，在树干上轻灵地跳来跃去地找椎子果吃。

　　隐纹花松鼠精灵般地跳跃着，享受着它们的早餐。距人最近时，它丝绒般光滑的背上几道褐色纵纹，也被看得一清二楚。“山里看到的野生动物，真是太美了”，来不及多作赞赏，科考队稍作休息后，继续向山顶出发。GPS定位仪显示:海拔800多米，距山顶还有400—500米的直线距离。

　　险

　　山腰

　　攀越桂花林险坠谷底

　　等穿过一大片常绿阔叶林和针阔混交林后，发现越接近山顶，林子变得越来越低矮。听向导讲，等完全到达山顶一线，植被就全部变成了山茅草和矮灌丛，因为山顶风大，一般高大树木，都易折断，故而难以生存。

　　科考队沿山沟溯源而上。沟中大石光滑生苔，队员们就小心翼翼、手脚并用地攀越而过；遇陡峭崖壁，则抓树根、草丛或藤络，借巧力荡悠过去；遇巨树伏路，则弯腰从树底跪行而过。在通过早已朽烂N年的一座宽沟独木桥时，队员们不得不先下到谷底，再攀援而上。尽管前后队员一个脚窝接着一个脚窝地挪行，仍有人重重地摔下谷底……

　　科考队终于来到了山腰海拔930米处。从这里往上看，头顶全是几成90度陡坡，森森壁立。这是距离山顶最后一道障碍了。卢博让队伍停下来，先在一邻水的山沟处吃午饭。

　　等打开背囊吃饭时才发现忘了带筷子。小谢和张堂漂二话没说，抽出随身带的小刀，在林子里找到一根幼竹，三下两下地截枝去叶，很快便做出一双双虽粗陋倒也实用的竹筷。

　　午饭后，科考队开始向上攀越。坡太陡，只能靠双手交替攀扶坡上还甚繁密的野桂树或其它杂木，跳跃着上前。小谢个子轻巧，此时完全如同猿猴，从一棵树跃至另一棵树。稍有不慎，脚下的滚石，即骨碌碌一路往空空的谷底滚去。

　　最险时，发现自己两只手拽到的，竟是浮土中的一株小树，似乎稍一用劲，马上便会连根拔起，而两只脚也已全部悬空。整个人如同一粒浮尘，紧贴在了90度坡上的浮土之上，不敢稍动，哪怕只是大口地呼吸。时间停止了，四周突然静得出奇，能清晰感觉到脚底的细沙，正一粒粒迅速滚落。还是跋涉过千里秦岭的卢博最镇定，他叫:“不要动”，然后向这个方向伸出一只手。凝神几秒钟后，毅然奋力向那只救援的手跳过去……尽管脚底沙沙沙土层滑落，人总算跳到了一株大树之旁。紧傍大树，心若擂鼓，方知安全脱险。

　　等爬出最后一棵矮灌，眼前豁然开朗。海拔1250多米的天平架峰顶已在脚底。回头细望，才发现，刚才搏命通过的那一段370米落差，竟是一整片一整片的野桂花林。

　　张堂漂称:1996年调查时，华濒所老研究员袁喜才老师就是在这片桂花林下边的树上，找到老虎挂爪的。

　　惊

　　峰顶

　　放红外相机闻“虎”声

　　站在山脊上，才发现山脊两侧景色迥异:靠广东这边是针阔混交林以及厚密灌丛所组成的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而靠江西那一边，则是清一色无边无际的苍黄，是如同一张大毯紧紧裹住山体的野茅草山。上山前，记得袁喜才老人曾提醒过:茅草山这样的生境，其实是最适合华南虎生存的环境。因为草厚，易潜伏，同时草地又开阔，同样易于华南虎准确捕食，“毕竟虎跳跃时，最远一次可跳7米，如果林子太密，老虎就会撞头了”。

　　下午2时多，在经过近6小时的艰苦穿越后，站在山头，卢博决定先沿山脊线调查一圈，然后再寻找最合适的红外相机装置地点。他抛开向导，独自向厚茅草深处走去。不多久，卢博在一片枯黄草海里，找到了几窝华南兔粪便。从成色来看，这些粪便都有些干枯，至少已是一两个月前留下的了，但附近比较多。卢博搜寻了一番，这一带共找到了三四窝华南兔粪便。“这从一个侧面说明这里提供的老虎采食资源比较丰富”。在另一处山头，卢博和小谢还找到不少已干枯的水鹿粪便。

　　经过搜寻，发现通向最高山顶界碑处一个地势稍缓的山窝正好处于两条动物通道的十字交叉路口，无论是从广东这一系列山脊线的纵向走势，还是从连贯江西群山的横向走势来看，只要有动物从这里经过，都必被拍无疑。卢博决定在东西向第二个出口安装红外相机。这里没有好的现成的相机支撑物，只好砍下一截大树枝，然后再借地势稳固。就在大家紧张工作时，不远处的山头，突然传出一声长嗥，那声音低沉、沙哑，拖着尾音划空而来，乍一听很像是野狼的声音，又像是山牛，或者是虎？总之明晃晃的正午阳光下，让人听了心生寒意。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停下手头工作，凝神细听，但那声音却一直没再响起。

　　等大家把千辛万苦背上山来的白花花猪肉，连肉带骨头“随意”丢进路口附近的草灌丛中后，卢博自己跪伏在红外相机视程范围内，稍一动作，相机里便传出清晰的“咔嚓”声。他露出笑脸，知道大功告成。

　　直起腰来，他随即叮嘱科考小分队赶紧下山，因为此时已是下午3时15分，为了安全，必须在天黑前赶到山脚。

　　A14－15版采写:本报记者杨晓红吴峻松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