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艺术的“毒吻”与时代迷惘的唇

　　作者：李强

　　堂堂艺术学校，竟在“实习”的幌子下，将未成年女生送进娱乐场所当陪酒女。广西桂林市舞蹈职业学校的在校生上学不足半年，就被安排到杭州娱乐场所“实习”，她们被要求“打扮成熟点”陪客人喝酒，因此常被灌醉，甚至被客人摸胸。（11月22日新华网）

　　表面看来，这是一起“孤例”性事件，它之所以让人瞠目的方式呈现于公众面前，是因其组织形式的出位和赤裸裸的利欲诉求。为了满足和实现商业、经济利益上的原始性欲求，甚至不惜以侵犯和牺牲在校学生、未成年人的基本权益为代价，如此恶劣手段和行径固然令人不齿，但透过其龌龊表象的背后，透过这幕在繁华都市中似乎司空见惯的休闲“夜宴”，是否还赫然残留着诸多权益、行为、道德和制度的暗伤？

　　首先当然是社会成员中大量存在的权益与法制意识的蒙昧与失语，面对这么一群青稚且脆弱的未成年学生，负有保护之责的校方，不仅视偌多法律规制如无物，甚至以巧言令色的预设陷阱和圈套，对自己羽翼下的弱势群体实施公然的侵掠和践踏，其劣行怎能不令人慨愤？而在这些尚是孩子所“服务”的消费群体中，在本应被严格监管的娱乐场所，竟然长时间无一察觉和反应，亦是让人惊异不解。需知，同样的未成年人有偿陪侍行为，即便是在那些看似最“开化”的国家和地区，亦是被严令禁止和被消费者自觉抵制的。若是更深入性反思，或许目光应投注于现行教育体系中的一些偏远角落，即以艺术类职业学校为代表的“非主流”教育领域，尤其是在一些民办性质的院校中，其日常教学和管理往往处于松散、紊乱状态，至于相关教育主管部门的异体监管，亦经常性地流于形式化，甚或付之阙如。

　　可是仅将反思的目光停驻于此，显然仍是俗落的泛泛之议。有多少人真正深入探究过，为何同样囊括了艺校、娱乐、休闲、艺术等等时尚关键词的一种行为和消费模式，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却总是呈现着一种错位和怪诞的复杂表征？这一切，仅仅只是秩序层面的定位、规范和监管短板、硬伤所致吗？答案远非如此简单。倘若能对现今社会生活中的娱乐和“艺术“生态作一次全局性的俯瞰，倘若我们的视角不单局限于类似孤例表象，倘若近期密集呈现的一系列娱乐、“艺术”界乱象，能够触动起一根由点及面、由表及里的生态神经，则我们认识和解剖这个时代与社会幻像的基点将准确与深刻得多。

　　很多人都叹喟这个时代几乎无可抗逆的物质主义、娱乐主义风暴，并似乎借此为个体在群体、在时代性的风暴裹挟中的随流、迷惘或精神反叛找到了说辞。可现实却是，同样的风暴大潮几乎是全球性的，为何却单单在我们身边形成了让人迷乱和“疯狂”的大面积错位诉求？刚硬制度文化建构（包括法律、文化等众多领域）的滞后和疲软固然是重要原因，可除此之外呢？是否还有必要从国民民族性的隐秘维度上寻找答案？由于历史和文化的诸多潜性原因，我们的民族性是内闭而务实的，它沉静但充满了不确定性，且由于文化传统没有给我们提供足够的契约精神、规则意识储备，加之权利和权益意识稀薄，换句话说，在一个亟需以上种种行为要素的变幻万千、风易风卷的激情型时代，我们欠缺了诸多沉厚质淀的方向定盘星，也就难免处于游离、恍惚甚至是迷离状态中。一种风尚或“时尚”，便可能让我们迷失和张狂；一个时髦行为诉求、甚至一个“铿锵”单词，便可能将我们俘获和集体同化。在它们的支配下，我们失去了精神和行为的方向感；在几乎所有行为和生活的路径上，底线和上限的路标更是被虚化和有意无意藐视着。于是所有的个体和群体行为选项，通通烙刻着自利、自慰和自足的精神胎记。

　　今天，是娱乐和“艺术”在宣示着成功的捷径，则所有欲望的脚步皆拥向它。或者以选秀的名义，或者是学院科班制造的形式，或者是职业艺校般的第三种路径；再不济，还有草根化的地下式融入。当所谓的娱乐和艺术风情展现，仅仅只是欲望方程式的最大化寻求时，一个分不清戏内戏外的荒诞剧组将无时不在。她可能以演员的身份暧昧自己、出卖自己；他可能以导演的名义堕落自己、满足自己；它还可能以消费者的名义麻醉和麻痹自己，可能以校方的名义欺侮和作践自己。

　　当“艺术”失去了芬芳和自洁、自珍的品味与功能，当艺术的长吻蕴藏着“毒液”，当它索性以市场之吻的名义寻找归宿时，却发现到处布满了烙着时代胎记的迷惘的唇时，我们又该诅咒和批判谁的不义与不贞？

　　审稿：蒋丽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