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不知耻的“底气”

　　□董云龙

　　“恬不知耻”本是一个很中性的词语。“恬”者，心神安适，无所挂碍无所忌惮之谓也。“王枪枪”在幼儿园的小班，男女同学共一个厕所，撅起屁股让阿姨侍候，一点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就像伊甸园里的亚当夏娃没吃智慧果时裸裎相对而恬不知耻。

　　但是到了孟广美小姐这样的年龄，若再这样就感觉挺不自在。在“鸡凹窝”人家，深山的村姑把自家猪圈当茅坑恬然自得仿佛天经地义，而台湾的孟小姐却对大通铺式的没单间的公共厕所很不习惯，这与人习染的环境有关。

　　话说“恬不知耻”，不知怎么就演变成了骂人厚颜无耻的意思。然而，是不是厚颜无耻，如今似乎没有了共识。有些人干了不义之事，不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算“无耻之尤”。比如，开特权车冲关闯卡的官员，被拦住了非但不道歉，还要动手打人，叫你认识认识他是谁！

　　有两个近例可以载入维基百科，做“恬不知耻”词条的生动注释。

　　一个是，山东齐河县只有小学文化的无业游民时国祺，伪造县委书记签名安排33人进了国家机关。案发之后，11月14日，县委书记李凤臣说，齐河进人一直由他来负责签字，所以才有人假冒他的签名。他说，按程序应由行政一把手来签字，但基层比较复杂，有的地方是由县长签字，有的是由县委书记签字。后者并无不妥，“因为是党委负责制”。

　　你看，党政不分、以党代政，书记才是真正的“一把手”，“一把手”可以大小权力“一把抓”，什么党章、行政机关组织法，在他看来都是具文一纸，不敌“党委负责制”5个字。至于什么公务员法，考试录用公开竞争，公民的平等就业权，公平正义，在“基层比较复杂”的“县情”面前，提都不要提，至于民主呀法治呀根本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在他看来，他不仅不用反思公然违反公务员法的过错，还应该受到嘉奖，因为查处此案反证了他的为政清廉。他说，“这几年齐河严格执行了进人程序”，要是他受贿卖了公职，“还会在换届前的敏感时期让公安查这个案子吗？”这句话也许是真的，但也足见他对违反公务员法，实行签字进人的所谓“程序”的恬不知耻。

　　还有更恬不知耻的说法。“在换届前夕，我们原本可以把案件压下去，我们敢查办这个案子，是冒很大风险，并需要很大勇气的。”县委宣传部长杜朝生说。这个“我们”是谁们？应当承认，这个表白表功也是大实话。可是凭什么“原本可以把案件压下去”？之前又压过多少案件？———想象“我们”说这话的神态绝对是“恬不知耻”的。

　　另一个例子是，据报道，深陷“抄袭风波”的广州体育学院院长许永刚，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反复强调“我心里很坦荡，组织可以来调查我”。他说，这篇被指为“抄袭”的文章，他确实不知情，他(功成名就)也没有必要去“抄袭”，是学生在发表前署上了他的名字，他不在意就同意了，“这样发表就容易一些！”这就是说，他这样做是出于好心，为了帮助学生。

　　对于披露此事的报道，他说，“我没有认真看，也不想看，看了也烦！”并颇为不平地说：“学生写文章署老师的名字，很多类似的情况，只不过我碰到了(被记者采访)。”

　　把学生和导师之间发表论文的潜规则当正经，被逮住了还一点不觉得羞愧，这心理承受能力岂是偷针头线脑的小扒手和卖假烟假酒的小混混能比得上的？后者不会理直气壮地说世上的小偷和骗子其实多得很，凭什么单单要为难我。

　　据后续报道，“广州体院回应：论文确属抄袭”，“院长承认失察教训深刻”。可是，院方仍然强调“了解许永刚教授的人，都认为他其实是一位严谨的学者”。这是为了维护领导的威信，还是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的例子还可以举出许多。我们要问的是，恬不知耻的人“底气”从何而来？又“伊于胡底”？

　　我担心，中国人特别是官员的羞耻心其实是没有底线的。记得一直从事反腐败工作的原湖南省纪检委书记杨敏之谈反腐之难时曾自我解剖说，反公款吃喝，反领导干部领红包，反了多年，反来反去，自己也身不由己卷进去了。难得的是，他还心怀羞惭，颇觉无奈，不少人恐怕已恬然泰然觉得天经地义了。

　　(P1189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