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鲁迅会写文章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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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1月24日11:02 四川新闻网 |
王乾荣 在鲁迅逝世70周年之际,讨论他会不会写文章,似乎有点讽刺意味。但是没有办法,因为在近年的一片贬鲁声中,有人连他的文章、文采,也挖空心思地表示了极端不屑,语颇惊人,当然有必要至少在微观上探讨一番。 比如有批评者说:“要说鲁迅文章多么好,就未必了……他的文章,包括小说,也是在字词上用功夫的。他的文学主张就是练字,比如他说,写完之后,至少看三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词、句删去。删来删去,就剩下几条干巴巴的筋,丰腴没有了,酣畅也没有了。”这些话,引起我一点思考。 先纠正一下,这里所引鲁迅那段话,原文是“写完后至少看两遍”,批评者无端加了一遍。如果他读过鲁迅原著,自己文章写完“至少看两遍”,也许就会避免这样的错误。 我的问题是:文章“写完后至少看两遍”(或“三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批评者把鲁迅的“字,句,段”也错引成了“字、词、句”),就那么可恶和不可取吗?咱们拿具体例子说吧。 鲁迅《铸剑》原稿有个句子是:“他走过床前;他的母亲挺直的端坐在床上,在暗白的月影里,两眼发出闪闪的光芒。”鲁迅改成这样:“他走过去;他的母亲端坐在床上,在暗白的月影里,两眼发出闪闪的光芒。”把“走过床前”改为“走过去”,把“挺直的”删掉,当然非常恰当。删去“床”,是为了避免重复。已经“端坐”了,“挺直的”就没有必要再说,啰嗦。 《阿Q正传》清样句:“人人都愿意知道现钱和新夹袄的阿Q的中兴史,看去是天然的事,所以在酒店里,茶馆里,庙檐下,便渐渐的探听出来了。”鲁迅校对时将本句中“看去是天然的事”删掉了。为什么?因为“人人都愿意知道”的“阿Q的中兴史”,并非“看去是天然的事”,难道阿Q有一个“天然的”中兴史吗? 综上述,我是赞成和服膺鲁迅如此“练字”的,做文章,“始于意格,成于句字”嘛。相比之下,如今有些时髦作家的胡侃乱写,只能叫人晕头转向。比如我在一家报纸看到一位“名作家”写的这样的话:“事情还再继续。”这句子倒是“丰腴”了,可有必要把“还”、“再”、“继续”三个都含有“进一步”意思的词,如此叠床架屋吗? 语言的真正丰腴,也包括句式和表现方法的多变。有意思的是,批评者一方面贬低鲁迅文章“干巴巴”,“没有灵动之气”,一方面又奚落鲁迅写出“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碗,空的”这样活泼的句子,一点儿也不许人家“灵动”。这先生借他的学生之口说,鲁迅在这里“耍语言的小技巧”,他“为什么不说内中一个空的破碗,偏要说内中一个破碗,空的”呢? 按批评者逻辑,删掉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就不“丰腴”、不“酣畅”了;而句式稍有变化,又是“耍语言的小技巧”——真是“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批评者在同一文里又说,他仍然“承认”鲁迅“是一位优秀作家”,实在大度得很。我看这话简直是言不由衷,或者至少无法自圆其说。评价一个作家优劣,自然主要看他的作品写得如何。既然鲁迅“要说文章多么好,就未必了”,甚至连句子都造不好,只会“耍小技巧”,后期杂文又“只剩下冷嘲热讽和杀伐气”(也是这位批评者的论断),他怎么会“是一位优秀作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