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漂萍——关于广州乞儿的日记

　　车辆穿梭，霓虹闪烁，城市繁华如梦。珠江新城，广州未来的CBD(中央商务区)，近期高楼相继拔地而起，而半年前这里还曾荒草萋萋。一群乞儿，居无定所，流落到这里，像块石头被扔在街上，同野草一样生长。同样生活在这座城市里，身似漂萍，孤独地承受雨打风吹，或者这就是你我共同的命运。

　　珠江新城，被包围在广州的最中心；这片野草地，被包裹在珠江新城林立的楼群中

　　3月27日，下午2时，阴有小雨。

　　寒意甚浓，小涛(以下小孩的名字均为化名)趿着捡来的比他脚大一倍的破球鞋，睡眼惺忪地从破旧的窝棚里钻出来，撑着一把比鞋还破的雨伞，摇摇晃晃地走到旁边的野草地里撒了一泡尿。每天的这个时候他们睡醒起床，开始一天的生活。大人们从周边的饭店乞讨来一些残羹剩菜回到寄居地的窝棚，简单加热后便做一天的食物。下午4时多，大人孩子端着捡来的破碗聚在一起开始吃饭，这是一天的早餐，也是晚餐，运气好时能吃到剩菜里残留的一些瘦肉或鸡腿等。填饱肚子是孩子们开心的时刻，因为待夜幕降临时，他们将跟随大人们到繁华的街上乞讨，或为能够吃得好些，或为大人们的目的，或为将来能够读书。

　　4月3日，下午5时，晴。

　　这是他们出发乞讨前的休息准备时间。不到5岁的小朵，快速吃完碗中饭，和其他孩子一起吹着捡来的气球玩。暮色下，空旷杂乱的野草地，不时传出阵阵孩子们童真的笑声。气球让孩子们暂时忘记随大人游走街道，艰难乞讨的苦楚。6时许，华灯初上，大家都外出乞讨去了，空旷的草地尤显冷寂。

　　4月10日，下午4时，阴。

　　经过前几次的接触，孩子们似乎接受我对他们的拍摄。见到我走近他们的窝棚，小朵便开心中带些羞怯地背起刚捡来的旧书包，在我面前一阵乐跑，嘴里快速地说着许多我听不懂的言语，但孩子发自内心的喜悦表露无遗。乐劲过后的小朵，便抱着书包坐到窝棚旁大人们捡来的废弃浴缸里，瞬间平静下来，有所心事般，似乎那才是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从窝棚里传出妈妈的声音，是叫小朵准备出发开始夜间乞讨了。听小朵的母亲说，再过两年，等孩子到该读书的年龄就不会带小朵出来乞讨了，好让小孩在家读书。

　　4月26日，午后。

　　一阵急促猛烈的暴雨过后，野草地安静了许多，暴雨迫使他们蜷缩在破旧的窝棚里。小孩们还沉静在各自的梦乡里，似乎丝毫没为暴雨所影响，只是大人们平静地用各种器具盛棚顶的漏水。下午3时，又该考虑做饭填饱肚子了，大人们在被雨水打湿的窝棚里困难地生火。

　　5月16日，下午5时，晴。

　　前一天的大雨使这天格外晴朗，夕阳把远处天河的高楼映得格外辉煌，野草地里，一片片野芦苇也显得分外绚烂。

　　6月17日，午后，多云。

　　野草地很安静，七八个窝棚全被推倒，一些已被烧毁。孩子们的身影早已不见，他们捡来的破旧玩具、瓶瓶罐罐、旧衣破被和那口醒目的破浴缸散落满地，一片狼藉。听路人说，这块野草地即将开始施工，几天前城管来过，把他们全赶走了。

　　8月5日至今。

　　原先的野草地已用铁皮封闭起来，五六台挖掘机在其间紧张施工。珠江新城这片最后的野草地已彻底消失。孩子们或许跟随大人，在异乡开始童年中新的一段乞讨流浪经历。

　　图/文本报记者方谦华

　　图:

　　草丛里临时的家。

　　广州珠江新城荒地上的浴缸里，乞儿小朵背着捡来的书包在玩耍。远处天河霓虹闪烁，车辆穿梭，繁华都市像浮在暗夜上的梦。

　　小时候，在妈妈背上沉睡。

　　下雨天，休息。

　　捡到一只书包。

　　城市公共空间。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