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如雪

　　春早和小洁的家在乡下。两家相邻，都是破烂的土墙瓦屋。在两家院坝的连接处，蓊郁葱茏地生了两棵亲密如人形的槐树。村人都说，这两棵树是夫妻树，像春早和小洁，花朵儿一样的乖人儿，注定要成为一对夫妻。说这话的时候，春早小洁刚高中毕业，槐花繁似雪的四月天，两张衬着槐花的年轻的脸，早已红得朝霞一般。

　　槐树下是春早小洁常去的地方。星月朗照的夜晚，稻花飘香的黄昏，两人手牵着手

　　来到城里，春早进了一个建筑队做泥瓦活，小洁则在工地上洗衣做饭打下手。城市的打工生活忙碌而又充实，但忙碌充实的打工生活并不能让春早小洁的荷包鼓一点离自己的梦想近一点。包工头是个抠得要命的人，每月就算春早小洁只吃稀饭咸菜，也只能攒得三四百块钱。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洁就瞒着春早，说自己去餐馆端盘子洗碗当服务员，私下里却悄悄跑去一家洗脚城当起了洗脚妹。

　　那一段时间，因为白天在工地上做工晚上又要出去兼职，小洁的身体渐渐垮下来。她的脸上已没了昔日的红晕和光彩，身体越来越瘦，经常一到吃饭的时候，她就按着腹部，说胃不舒服，痛，没有胃口。看着这一切，春早自是心痛，但他也很无奈，在城里打工的乡下人，有几个不是这个样子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小洁多休息一点，吃好一点。

　　日子就这样艰难地过下来。但让春早万万没想到的是，日子会在他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发生变化。那是一个似乎可闻见家乡槐花香的春天的雨夜，小洁上深夜班回来，脸色很不好看。小洁简单直接地告诉春早，她跟一个有钱的男人好上了，她想和他分手，因为她这样和他过下去实在太累了。春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洁已风一样转身而去。

　　从那以后，春早再没碰见过小洁。春早仍在工地上打工。春早此时打工的目的不再是为了挣钱，他只是在以这种方式等待小洁。他相信小洁只是被城市的浮华暂时迷失了双眼。他只想等来小洁，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家。

　　春去春来，当家乡如雪的槐花又一次开满枝头的时候，春早没等来小洁，却等来了小洁的消息。消息是从家乡传来的。一天早晨，春早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小洁回了乡下，小洁患了胃癌，快不行了。春早惊呆了。丢掉电话，春早发疯一般向乡下匆匆赶去。

　　小洁已被病痛折磨得变了形状，在小洁家的土墙瓦屋里，握着春早的手，小洁告诉春早，其实早在一年前，当她离开他的时候，就被查出患了胃癌。她不想拖累春早，趁着病得还不厉害，她忍痛离开春早，跟了一个老板。老板很爱惜她，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她把这些钱攒起来，替春早家还了债，余下的，准备留给春早翻盖房屋，娶一个比她更漂亮更值得他爱的女人。

　　听着小洁的讲述，春早泪流满面。他走到屋外，从槐树上采下开得正繁的槐花，编成一个花环，给小洁戴上，说小洁，让我们以这如雪的槐花为证，我要你嫁给我，做我美丽的新娘！

　　唐凌逸

　　网络编辑：司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