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美化（漫话·漫画）

　　方成作人说话看来很平常，如果仔细分析，会明显感觉出其中的变化。那是由粗简逐渐变得精练，变得美好动人的。生活在山村里的人们，日常活动与交往，总比住在城市里的人单纯得多，平常说话也就是嘘寒问暖，说说家常琐事和一些农活之类。说孩子长大了该上学了，该嫁娶的要做什么准备，说些家务事什么的，一般话大体也就这些。说惯了，逐渐

　　念过几年书，说话就不那么简单了。女孩长到十六岁，说是年方“二八”。男子到三十岁，说已达“而立”之年，到六十岁就称“花甲”了。因为书上是这样写的。形容美女写的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方便”说成“近水楼台（先得月）”，考试失败说“名落孙山”，混充说是“滥竽充数”，见惯了说“司空见惯”，自高自大说是“妄自尊大”、“夜郎自大”。妇女生了男孩说是“弄璋”，生女孩是“弄瓦”，因为古时原始的纺锤叫“瓦”。这样说法显得有文化，文雅。

　　看过京戏，听过说书的，会借戏里的说辞，回家说“打道回府”，再见说“后会有期”，已经有点俏皮味儿了。早年间老百姓见了当兵的不叫兵，而是把“兵”字拆开，叫“丘八”，有时叫“丘八爷”，带有轻蔑、厌弃和讽意。因为那时军阀掌权，他们手下的兵常欺压老百姓，引起人的反感！在生活中有所感，就有一些对现实的评说，如“有钱能使鬼推磨”，“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哪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还有些俏皮说法，耕地叫“修理地球”，已得的利益竟然失去，说是“烤熟的鸭子也飞了”，争起来会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舞台上的白面小生，称之为“奶油小生”。争端中介于两方之间，都不讨好，自叹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水缸里耍锤——有劲使不上”，这是北方的俏皮话了。

　　见报道说，北方有户人家的两个孩子，男孩叫“三千一郎”，女孩叫“千五百惠”，听着很像日本人名。其实不是。那是因为他们的父母违反了计划生育的规定，多生了这两个孩子，被罚款，一个罚了三千元，一个罚了一千五百元，这才取了这两个名字——当然，想必是他们在开玩笑的时候说的。这话听了觉得很可笑，有幽默感。幽默是社会文明进化所造成的语言方式，是艺术化的语言，美化了的语言。这种语言方式，是与社会文化同步发展进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