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镇听琴

　　文/王晓云

　　突然知道，我的一个女友竟然嫁到了上海郊区。那小镇这两年来声名鹊起，成为一个著名的旅游区。我希望在这样的秋天去看她，她小小可爱的身材，飘过那些雾中石栏的小桥，我一直这样想念她的生活。

　　乘车在一个嘈杂的市井下来，接着乘坐有穗穗飞扬流苏的人力车，在有流水的小河道边停下来，我跑进她的店，在透明清洁的柜台边，一下拉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粗糙，有种熟悉的温暖，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每天放学路过水道旁高房子下的小路，总有鹅跟着我们嘎嘎叫，女友挥下手，再挥一下手，是那么虚张声势而又可爱。

　　如今她已是个孩子的妈妈了，那可爱小孩在店里穿来穿去，把柜台上摆的东西不断拉下，拉下，“砰”一声，一个更大的盒子落下来，女友摆出要打的架式，孩子随即哭了，十分具备烟火气。

　　小镇明亮的粉红虾，秋天丰盈的金红螃蟹，还有美丽的当地人称为“包鱼”的鱼被摆在桌上。包鱼的做法很奇特，它有鼓鼓的肚子，把五脏掏出，填进剁碎的肉馅，用留下来的鱼肠轻轻捆扎。鱼滑进水里，花纹就像热带鱼，同时鼓鼓的，又像颗颗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在美食里充满孩子的叫声，这让多日来未曾体会家庭温暖的我，阵阵激动和惬意。我们手里都握满螃蟹的脚，一些颜色鲜艳的蟹黄粘在我们口唇上。在小店一边，而不是餐厅。这个小店是卖药的，充满花花绿绿的包装，不时有人走上门，指着一节肿起的唇说，上火了，买点药啊！

　　我喜欢这种惬意民间的生活，那开放的生活方式，完全区别于上海的森严，让人瞬间变懒了，很悠闲。

　　在等待吃饭的过程中，我曾带女友的孩子，沿长满柳树绿阴的河堤走去，花柳婆娑间，就是转弯的小餐厅，桌子紫檀色明晃晃，被小河的水波照上来。再前面就是回廊和小桥。回廊的沿边是朱漆的台子，可以坐，有的孩子在上面睡。我也想让孩子在上面睡，我伸开手，他握上来，他并没让我抱，而是用膝盖顶着台面，一下上来了。

　　他转过身看着流动的水，有只船从水里缓缓开过，老太太摇船，孩子给她努嘴，她笑。孩子又回过头，这时另个老太带了十三四岁的孙女正从窄窄街道走过，我带的这孩子十分勇敢，“呼”一下冲上去，用小脚踹老太太的小腿。伊显然大吃一惊，随即大笑起来，用两只胳膊用力抱住地上的孩子“劫掠”而去……

　　我随即着慌起来，虽说肯定是熟人（孩子爱她，跟她打趣），可毕竟一个孩子转眼不见，而我坐视不理只源对事物的简单判断。我茫然站起来向远处凝望，只见河道长长廊，柳阴渐次深，而孩子的小腿依然在老妇人肩上，像打着音乐节拍左右摇晃。

　　吃完饭，女友涮过碗跟我一起出门，她一声不响走出清洁的店，我说：要不要跟人说一声，她说：不要。她弯腰把卷起的裤腿抻抻平，在她的心理境界上，要不要关门还没她放下裤腿来重要。这就是小镇生活，那样安全，只享受明月与清风。

　　这次小镇行，我给女友孩子买了小电子琴的玩具。他急急撕开纸，风立即把束缚它的包装带走，孩子用手按键，顿时，四周响起音乐的声音，它伴随他的脚步，一下比一下更重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