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邓恩涉嫌伪托看当代身份保护

　　从邓恩涉嫌伪托看当代身份保护

　　我们进入了一个电脑时代，个人的一切资料开始浓缩在一个小小的电脑中。一个人从活人变成一堆资料的集合。一点点资料的错误，都可能给一个活人带来永远无法挽回的大麻烦。你可能在资料的变化中被“谋杀”掉。惠普事件给人们敲响了警钟，如惠普这样的大公司都可能涉嫌参与盗窃身份侵权，生活在电脑时代的我们，要早早以法律杜绝因小看保护

　　■林达专栏

　　一、一个法律概念引出的大风波

　　最近，美国硅谷拥有十万员工的著名大公司惠普公司(HP)的董事长辞职，引起了一阵波澜。

　　惠普的董事长邓恩是一名女士，出生在著名的赌城拉斯维加斯，父亲是杂技演员，母亲是舞女。少年时代邓恩的父亲去世，全家迁离赌城，家境急剧衰落。邓恩从小就要打工养家。邓恩本来就个性坚毅，再加上生活磨练，是那种永无止境积极进取的性格。若非如此，也不可能从一个打字员一路直线攀升上来。邓恩身患几种癌症，一点不影响她对自己事业的追求，一年前，在一阵波动之后，原董事长辞职，邓恩终于走上公司的顶端位置。可以想象，这是一个决不轻言放弃的强人。邓恩被迫辞职，一定有一个迈不过去的坎。那是一个什么坎呢？

　　邓恩是在一个不是她自己实施的违法行为上绊了一个跟头。

　　去年邓恩上台，可想而知，她想好好大干一场。几个高层在一起商量公司新规划、发展策略是内部机密，当然不想与外人分享。可是，今年1月，惠普董事会秘密会议的消息却见诸报端。可以想象邓恩是何等震怒，这很自然，发生在任何一个公司，都会引起同样反应，最高领导都会下令彻查。可问题在于：怎么查？

　　也许是邓恩的性格使然，她雇佣了私家侦探。私家侦探使用了违法手段取得信息，泄密者虽然是查出来了，可是，被调查到的对象涉及公司高层人员到报社记者。这一消息出来，被调查的人当然不乐意了，凭什么我个人的事情让你给调查了？邓恩因此被扯出来承担责任。

　　私家侦探用了什么违法手段呢？在法律上，叫做伪托或伪装(pretext)，这是私家侦探经常采用的手段。就是向电话公司打一个电话，冒充户主本人，要求本人的电话记录。电话公司一般要求提供户主的个人资料，以便确证是户主本人，例如说出出生年月、社会安全号码等。这是私家侦探的常用手法，用这样到手的电话记录来找出线索。

　　二、一个可大可小的法律概念

　　伪托首先是一个法律概念。在生活中，很多人可能有意无意都干过伪托的事情，比如家里对外交涉办一些事，为了简单方便，打电话时干脆“冒充”家人。随着美国对隐私权的保护越来越严，哪怕是夫妻之间，许多事情是不能这样代办的。

　　比如说，丈夫检查身体忘了向医生索取体检结果，不管他工作多忙，都不可以委托妻子打电话去要求寄送体检单，因为从理论上来说，每个人的身体状况是自己的隐私，很可能某人并不愿意家人知道自己的健康情况。我们以前在中国习惯的做法是，某人体检查出大问题，医生可能怕患者经受不起打击而出于好意瞒着本人，却一定会通知家属。在美国完全变成是否侵犯权利的问题：病患有权知道本人的状况，而只要病患本人不愿意，其他任何人都无权知道。所以，体检结果本人一定知道，家属却不一定知道。

　　又如，美国的家庭再怎么钱财不分，一些账户依法是必须分开的，比如退休基金是必须在个人名下，不可以存作家庭的合并账户。这样，在管理的时候，谁的账户出问题，只能由他本人去和银行打交道处理，别人无权代办。如此等等的情况不胜枚举。结果当然是带来许多生活中的不方便。一些家庭习惯由一人处理种种家庭事务，在家庭的银行账户、医疗、电话账单、信用卡等等出问题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大多会不由自主地“伪托”。就是在电话里向对方冒充其他家庭成员，代为查询或者处理一些事情。不管其他，把事情办妥就过去了。在电话里，一般都被要求提供社会安全号码等个人资料，以验明正身。可以想象，这根本难不倒自己家里人。所以，伪托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

　　正因为如此，“伪托”常常是一个法律概念而不是法律规定不许可的事情。对于伪托的法律规定，各州不同。在惠普公司所在的加州，就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规定不准“伪托”。没有规定不可以，也就不是违法行为了。那么，邓恩到底错在哪里？

　　问题是，伪托还有一条后通道：欺诈罪(falsepretences)。

　　三、伪托离欺诈只有一步之遥

　　伪托是否违法，就看你伪托了以后干什么了。假如被伪托的人，发现自己的利益因此受到侵犯，伪托和取得利益或者侵权一起算账，就可能转为欺诈罪。欺诈是法律明确的罪行，是法律上的轻罪还是重罪，也要根据情节轻重具体对待。

　　我们的一个朋友，他的孩子在刚进大学的时候，和同学不和，一时赌气就用属于同学的密码，上学校网站修改了对方资料。系里念该学生还年轻，只是作了校内心理辅导的处理。家长也不认为这是大事。他们不知道，大学生是成年人，假如换一个学校，作刑事案报警的可能都有。

　　假如伪托之后伤害他人利益，就可能转为欺诈。在惠普的这个“电话门”事件中，任何一个被伪托假冒、受到调查的人，都可以说是“隐私权受到了侵犯”。那么，这样的伪托就可以和欺诈罪相连，也可以落实到一些相关法令，例如和“身份盗窃”、“未经许可窃取资料”等具体法规相连。因此，伪托行为其实总是暗含风险。即便是伪托家人代为处理事务，也可能在今后出现纠纷的时候，一方否认曾经给予许可，并且声称受到伤害或隐私受侵犯而出现问题。

　　在惠普事件中，虽然邓恩始终没有明确承认她授权私家侦探采取“伪托手段”，而只是承认“委托第三方调查泄密过程中采用了不当模式，其不当超越了我们原来的理解范围”。尽管如此，这么大的侵权事件，邓恩一定难脱干系。树大招风，这一事件不仅导致惠普一名董事和董事长辞职，也引发多个机构展开调查，甚至引出国会众议院的调查听证会。

　　四、并非小题大做

　　我们进入了一个电脑时代，个人的一切资料开始浓缩在一个小小的电脑中。一个人从活人变成一堆资料的集合。一点点资料的错误，都可能给一个活人带来永远无法挽回的大麻烦。假如有骇客进入电脑系统修改一个人的资料，此人可能因此不能入学、无法找到工作、领不到退休金。你可能在资料的变化中被“谋杀”掉。因此，美国对个人资料保护和身份保护的立法，料想必定会因此得到促进。惠普事件给人们敲响了警钟，如惠普这样的大公司都可能涉嫌参与盗窃身份侵权，生活在电脑时代的我们，要早早以法律杜绝因小看保护资料而引出的大混乱。

　　(作者系旅美作家)(P1190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