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大白菜，进城路有多远？

　　本报记者郭春虹 见习记者袁伟华

　　■阅读提示

　　自从11月22日省会迎来今冬第一场雪，气温便一直走低。雨雪交替的天气直线“拉高”了大白菜价格，曾经一元钱15斤的纪录被不断刷新，记者昨天在省会了解到，菜市场和

　　都说时下菜蔬百种，大白菜不储也罢，但是今冬初雪过后，不断打给报社的问菜电话和街坊邻居陆续反馈到记者耳中的“买不到进城大白菜了”的议论，让记者深切感受到，扎根百姓生活多年的大白菜依然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盼菜，盼能够进小区直销的便宜大白菜，正成为一种可传染的情绪，在市民中蔓延。

　　然而，在这个最需要大白菜的时候，进城大白菜何以突然少见了呢？

　　大白菜真的是被一场大雪隔断了与市民的亲密接触？

　　■市民"问菜"

　　白菜都到哪儿去了？

　　家住富强小区的张大爷这两天很郁闷。他说，供暖前曾经有附近郊县的菜农过来整车卖白菜，当时感觉天气还暖和，就没买。此后一场大雪，不但来卖菜的菜贩少了，价格还直线上升。从一角二分涨到现在的两角。上了岁数的老两口习惯于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为了省钱，老两口每天骑着三轮从佳农市场批菜，一小车一小车地往家里倒腾。即便如此，也没占到太大“便宜”。“下雪前，在院子里买每斤一毛五分，现在去批发市场，好点儿的两毛一斤，便宜点的一毛八。”

　　12月2日，家住省供销社宿舍、退了休的秦大妈吃罢早饭就不断往楼下张望，她在等进小区卖白菜的菜贩，一上午，人不见、车没影。“早知道今天不来了，还不如昨天买了。”秦大妈后悔非“北京三号”不买的想法，结果连昨日在小区内畅销的“七八”也买不到了。

　　据了解，今年，石家庄周边的白菜和全国的大白菜一道，遭遇了菜贱伤农的历史重现。今冬，雪前，行唐菜地的大白菜曾经每斤只收5分钱仍然卖不动，菜农欲哭无泪。因为天气暖和，菜农的白菜没人去拉，就是拉进城也很难卖动。

　　一时间菜贱、菜烂。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11月22日，省会迎来今冬的第一场雪。时令和气候的急剧变化把人们买白菜的情绪一下子调动起来。之后的一小段时间内气温高低没准，但买白菜的心绪再也没有被破坏掉———四处寻觅进城的大白菜农用车，买进城大白菜，被提到一些市民的议事日程。

　　然而，这时秦大妈们告诉记者：大白菜涨价了；直销进城大白菜也不是很容易买到了。

　　大白菜都到哪里去了？

　　■现场实录

　　从接到秦大妈反映的情况后，记者用了一星期时间进行大白菜销售调查。

　　一边是白菜卖不出价 一边是买不到便宜菜

　　■时间：11月28日13时。

　　■地点：河北省建筑设计院附近一宿舍区内

　　■人物：一对来自元氏县的菜贩夫妇，男的姓刘。

　　进城卖菜得偷偷摸摸

　　刘师傅一身军装绿的衣服上好几处沾着泥点子，肩膀上还挂着几片菜叶。他的白菜当天在小区内的销售价格是每斤两角钱。

　　“下雪后价格涨了，收购价也在上涨，下雪前跟菜农买15斤一元钱，现在收购价达到一斤一毛五了。”刘师傅说。

　　记者了解到，当天石家庄桥西蔬菜批发市场大白菜的批发价是每斤两角到两角二分，这些大白菜运到市内各菜市场后每斤在四角左右。

　　“我这一辆车能装五千斤，今天运来的菜批发一毛五，在你们这里卖两毛，一趟下来挣200多元吧。但这200元挣着并不容易。”

　　“听说你们进市要受到管制？”记者问。

　　“是啊，是啊。”刘师傅边给买大白菜的居民从车上往下递白菜，边搭腔。他跟记者念叨着：一些市民买不到进城的大白菜，跟菜贩进不了城有着很大的关系。

　　“从元氏到石家庄卖菜，至少早晨不到5点就得起来忙活，一路上没有意外的话，一定要赶在7点前进入小区，在二环周边的小区被抓住的危险性小些，所以进城菜多数集中在那一片的小区，如果进市区，就要困难得多，抓住就要被堵，被罚。”

　　■时间：12月1日中午

　　■地点：京广线沿线进入元氏县

　　■人物：南吴会村的老刘夫妇

　　大白菜一块钱15斤

　　记者看到老两口时，他们正推着小推车到公路边的菜地里收菜。

　　从部队复员回到农村的老刘有点见识，他说，别人的白菜从种到收至少浇4次水，而他只浇了一水就打住，“为啥？浇水那会儿我估计着可能会卖不动，而农村浇地的电费很贵，所以就没往里扔钱。就这样，那一水我还花了70多块钱，现在还欠着人家。”

　　老刘家的白菜长得很挺实，白菜帮子很白，叶子很绿，但就是在下雪后也卖不动。老刘说，在本地卖吧，都是卖给当地没菜的村民吃，可是农民都舍不得花钱，价格高了宁可不吃也不买。为什么不拉到市里去卖？跑一趟还不够油钱呢。没办法，为了不让大白菜烂在地里，我们只能是给钱就卖，看见了吧，这个小推车，至少能装四百来斤，五块钱就卖。”

　　记者看到老刘在地里竖了块牌子：大白菜一块钱15斤。但是从记者和老刘的一番对话看，这块牌子已经是前期的促销口号，形势迫人，根据五元钱一推车换算，一斤已经直降到一分两厘五了。这样一算，老刘不想进城的想法也就可以理解。

　　■时间：12月2日中午

　　■地点：槐安综合市场

　　■人物：商户刘师傅

　　大白菜存货不多了

　　这里卖大白菜的摊户并不多，刘师傅的大白菜“规模”比较大。

　　刘师傅告诉记者，一般的菜贩都用自己的农用车运大白菜，营运证、通行证都要办，但即便是有了这些，大白天也不能进市，他说自己手里的大白菜都是半夜12点偷偷运进来的，“菜农卖不上钱，我们也不容易。”

　　“现在运菜的农用车都不让进市里，抓住了就要罚六七百元，进城得偷偷摸摸的，心惊胆战，这还卖不上价钱。”在富强小区卖白菜的张师傅说。

　　所剩菜少，是人们难见进城大白菜的另一个原因。

　　槐安综合市场的刘师傅说，大白菜并不是下雪后才开始销售的，之前一段时间，为了尽快出手，一些菜农挥泪甩卖了一大半，以一亩地(一万斤)400元的价格出让了不少。“地里的菜被菜农们贱价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这么一点了。”

　　前一段时间下雪，一些没来得及收的大白菜被毁掉了一部分。菜价上涨后，被菜贩批走了一些，还有一些卖不动的则被收拾到家里，准备自用。

　　刘师傅当时就说，这段时间他收菜，菜源不如前一段时间好找，无极、藁城等地都已经很难收上来了，元氏和栾城还好些。他告诉记者，第二天来不了小区了，得去找菜。

　　■时间：12月1日

　　■地点：元氏县境内的公路上

　　■人物：穿着军大衣和蓝棉袄的两位宋姓菜农

　　剩下的白菜想“就近消化”

　　此时，他们刚从附近的村子赶集回来，路上拉白菜的拖拉机坏了，蓝棉袄正躺在车厢底下修车。

　　说起大白菜，蓝棉袄老宋冲记者直摇头：“去年种菜比今年强，今年种菜的多了，在集市上卖一块钱七八斤，下雪前更便宜，雪后涨了点儿，也不行。”修车的老宋在车底下费劲儿地探出头和记者算，今年种菜跟种粮食差不多，去年一亩地1000多元钱毛利，去了成本差不多能赚七八百元，今年刨去成本剩不了几个钱了。“雪前卖得多的人家都赔钱了，雪后还能挣点儿，剩下这些都是好白菜，我们都把价格稍微抬些，也不准备再往外运了，成本太高而且危险，还是就近消化，弥补前期的亏损。”

　　辛苦多时的菜农在进城的时候遇到重重障碍，针对市民和菜贩反映强烈的交通管制等问题，记者采访了有关部门。

　　■交管说法

　　不管制发生事故怎么办？

　　石家庄市交管局的有关人士表示，他们针对进城运送农副产品的车辆开通了绿色通道，但通行证并不针对这些单个的菜农发放。而是针对桥西蔬菜批发市场、佳农市场等大市场集体发放，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这些蔬菜批发市场的经营户，享受不到绿色通行证。“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管理方便”。

　　这位人士表示，进城卖菜的菜贩和菜农开的都是农用车，基本上是证件全无的“三无”车辆。这些车进市一次都是满载而来，“体积”很大，非常危险。

　　他说，曾有一次在裕华路上值勤，就看到了一个装了满满一车大白菜的农用车开过来了，晃晃悠悠非常危险，当即就扣住了他，要罚款。菜农苦着脸说，“没钱，我把这一车菜送给你吧，当作罚款。”

　　这位交管人员说，这样的车极易造成交通事故的发生。自己也知道市民喜欢买进城农民的大白菜———物美价廉，也知道这些农民或者菜贩也很不容易，但是为了降低事故率，还是建议不要到市里来。

　　“来的少了，市民就着急了，白菜也卖得特别快。”菜农说。

　　■市场行情

　　直销大白菜分外畅销

　　昨天下午，在40中学对面的一个宿舍区，记者和来自行唐的菜贩王师傅交谈。

　　“现在白菜好卖了吧？”

　　“好卖多了。”王师傅忙得中午贩还没吃，但是语调中透着快乐。

　　“下雪前，五天也卖不出去一车，现在同样的一车半天就卖光。今天到现在还没卖完是因为早晨出来晚了，但是现在5000多斤白菜剩下的不多了。”王师傅跟记者说话的时候手里就没闲过，一直在抱白菜、称白菜。

　　采访的40多分钟内，买白菜的人就没有断过，而且前来买菜的人不只是老年人，还有很多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交易至少在一百斤以上，只有一人买了20多斤。

　　■“问菜”路线

　　到哪里去“拯救”大白菜

　　本报刊出有关大白菜的报道后，许多读者打电话要求提供大白菜基地的“菜单”，表示愿意去菜地直接购买。现提供部分地点：

　　行唐、元氏、藁城、栾城都有很多农户种植大白菜。

　　有意者可按记者提到的去元氏的路线先去“拯救”老刘的大白菜，至于其他地方，可以沿着国道一路搜寻下去，找到了农户，也就找到了买大白菜的地儿。

　　记者手记

　　进城大白菜需要制度关怀

　　今年菜贱伤农、农民进城销售大白菜遇到难题等问题经过本报前期报道后，一些市民和记者采访的菜农都提出了这样的疑问：有没有一个各方都认可的办法，让进城大白菜和农副产品畅销到最需要他们的城市社区？

　　我们的城市总是以“大观园”的心态来打量进城的“刘姥姥”们———可以施舍，但决不接受其融入他们的经济生活。其实，这个命题本身是主体偏差的———因为市民肯定愿意选择菜农或者菜贩进城直销的大白菜，只是城市基于一些虚荣上的制度设计不答应。

　　交管部门的理由看起来也是充分的———减少事故率高于一切，但是是否可以再站在菜农的角度、再站在市民对大白菜需求的角度探求一种新的主张，给菜农进城一个光明正大的入口？

　　据了解，今年夏天，郑州、南京等城市针对西瓜丰收，农民进城卖瓜难的现实，在小街巷和社区里为瓜农开出专门摊位，瓜农可以在城管队员的目睹下大大方方地摆摊。在不影响居民生活的前提下，允许自产自销的瓜农在早上6时至8时、下午4时至6时在指定地点设摊，每个摊主随身备有装垃圾的大袋子，自己负责自己摊位的保洁。

　　这种人文化的制度受到了当地瓜农的欢迎。听说外地还有一些新建小区专门为瓜贩、菜贩规划了销售区域。

　　大禹治水靠的是疏导，而非堵截，我们盼望着进城直销的大白菜也有一个人性化的疏导渠道。

　　■相关新闻

　　大白菜陷恶性循环怪圈

　　2005年的白菜“大热”，菜农们2006年便大量种植白菜，但丰收的喜悦却在降至冰点的价格面前转瞬即逝。当年的“当家菜”似乎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的怪圈。就在白菜上市前一个月，陕西省就曾发起过一场“拯救芹菜”的行动。今年陕西阎良、临潼等地区出现了丰收芹菜滞销的问题，大量上市的芹菜价格跌到了低谷。

　　不到一个月，白菜也遭遇了类似的窘境。其实，两年以前，也就是2004年冬天，白菜价格已经经受过一次这样的“寒流”。2004年后，很多农民退出了白菜种植，结果，2005年白菜价格一路高涨。

　　2005年的白菜“大热”又让菜农们在2006年开始大量种植白菜，于是又发生了今年白菜价格走低的情景。

　　时隔两年，相同的状况再度出现。农产品频频陷入丰产不增收的怪圈。经济学家们将这种现象称为“丰收悖论”。丰收悖论是指农民在丰收之年所获收入却比平年甚至歉收年还低的矛盾现象。丰收悖论出现的根本原因在于食品(粮食最为典型)的需求弹性低。通俗地说，消费需求对食品的价格变动反应迟钝。以大白菜为例，虽然今年价格远低于去年，但居民的消费需求并没有随着大白菜价格的下跌而增加。

　　（市场报）

　　■原因分析

　　三大原因导致价格走低

　　据相关部门调查，造成今年白菜价格猛跌的原因主要有三个。首先，由于去年冬天白菜价格较高，调动了农民种菜积极性，导致今年白菜的种植面积大幅增加，造成了供大于求的市场情况。

　　其次，今年秋季气温偏高，导致白菜生长期延长，产量增大。本来种植面积就已扩大的白菜又遇上了丰收，因此出现了白菜囤积。由于今年冬天冷空气气流来得晚，白菜迟迟没有得到天然的“冷却处理”，因此很难保存，也就出现了一起堆积上市的情况。

　　再加上近段时间雨0水量不够，使得大白菜早产，集中在近期上市。高产加早产使得大白菜上市量很大。

　　另外，由于全国治理超载超限，导致分销商南运大白菜的成本增加，所以大量白菜囤积在本地市场。再加上市民对于大白菜的购买量逐年减少，导致了价格降低。

　　■热线实录

　　王女士(33岁)：我对大白菜没有太大感情，我家里从不超过两棵，所以更谈不上储存大白菜。

　　章女士(28岁)：现在的菜这么多，干吗一定要吃大白菜呢？不但不喜欢吃，而且反对到小区内卖，每次卖完，卖菜的那地都是白菜帮子，脏乱，还给物业人员造成工作负担。

　　高先生(42岁)：现在一般家里都是居民楼，一下子储好几百斤大白菜，“哪有那么多空闲地方，连地下室都那么热，放多少白菜都烂了。”

　　刘先生(60岁)：我家人都爱买吃大白菜，包饺子、醋熘白菜、包包子、炖大白菜都很好吃。只要有心，就能细做出很多美味来。我老伴是个巧手，很爱鼓捣吃的，她能把白菜做成各种好吃的饭菜，早年住平房的时候，我家都是一买上千斤，现在住楼房，没地儿放了，但是每年冬天也要买上二三百斤。

　　闻女士(58岁)：我家每年都买，都成习惯了。人一上岁数就不是很爱出去溜达，我买大白菜的目的就是图方便，这样哪天下大雪就省得出去买菜了。

　　金女士(29岁)：我婆婆今天中午买了六七十斤大白菜，老人买白菜就是一个念想，她有这个习惯，满足她就是了。

　　秦女士(66岁)：现在的细菜再多，也得买大白菜和土豆。眼下市场上确实冬天能买到其他季节，甚至是夏天的菜，但是这些菜基本上都是大棚种植的，并不是像白菜、土豆那样是天然长出来的，吃起来不那么香，大冬天的，存点白菜既是调剂，也是习惯。

　　谭女士(56岁)：退休了时间很充裕，过日子也有时间精打细算了。冬天菜价都比较贵，买大白菜主要是图个便宜，能省则省嘛。

　　小李(24岁)：我刚刚毕业，现在在杂志社做编辑。前段时间我买了12棵大白菜，还跟楼下的阿姨请教了储藏方法，收拾利索后存在了储藏室。我去年就买了10棵大白菜，结果不会存，烂了7、8棵，所以今年学得非常认真。其实我也吃不了多少，我觉得我们小时候家里都储大白菜，邻居们也有储的，我也想试试。

　　边女士(46岁)：我今年已经是第三年没储过冬的大白菜了。现在吃什么菜都方便，家里吃大白菜的少，孩子们都不得意这口。用不了那么多，随吃随买，也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