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战士60年“寻亲还被”

　　■本报通讯员 王松 本报驻嘉兴记者 李迎春

　　60多年前，为抢救生命垂危的连指导员，一位年轻的新四军卫生员向安徽一户贫苦山民借了床旧棉絮。60多年后，昨天，在同一个山岗上，当年的新四军卫生员向山民的后人“归还”了一床棉被。

　　“我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圆了一个梦。”昨天下午，在安徽全椒县张洼村，当年的新四军卫生员、年过八旬的湖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离休老干部张惠民激动地说。

　　60年终了心愿

　　12月2日上午，已经83岁的张惠民老人在家属和记者的陪同下从湖州出发，坐了将近5个小时的汽车，来到安徽全椒县。昨天一大早，我们从全椒县城出发赶赴张惠民老人曾经借棉被的地方——复兴乡张涯村。

　　“是这里，就是这个地方，我们部队当年就是驻扎在这里的。”车子行驶在颠簸不平的乡间小路上，张惠民不停地向记者指点着路旁的一个个山头。

　　“你就是当年那两个小姑娘中的一个吧。我找了很长时间，终于找到你们了。当年我在你们家拿了一床被子用来救人，今天，我是特意来还愿的。”车子到达全椒县复兴乡张涯村，车还没有停稳，一见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位中年妇女，张惠民老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位中年妇女就是当年老人借被子的那户山民的女儿邱创英。

　　“我给你们带了两床被子，一床羊绒被，一床蚕丝被，你们一定要收下，这件事在我心里愧疚了60多年了。现在是我最开心的时刻，也是我最感到轻松的时刻。”张惠民老人说。

　　许多村民都围了过来，眼光中充满着敬意，充满着惊讶，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救战友急借棉被

　　“1941年7月，那时候我16岁，参加了新四军。1943年秋冬时节，我们连队奉命驻防在安徽全椒县花山孙家岗西南方向。”张大伯的思绪一下将在场的许多人的思绪带到了60多年前。

　　1943年10月份的一天，国民党部队进攻新四军控制的北山头。指导员蔡圣康奉命率领包括张惠民在内的6人回主峰，当他们走到一处马鞍形状两山之间时，突然遭到敌人机枪狙击手突袭，3人中枪，蔡圣康腹部受伤，生命垂危。

　　“当时，山上气温十分寒冷，如果没有棉被取暖，受伤后的指导员必然会被冻死。于是，我和通信员小王冒着危险来到山下敌占区，想找一点东西为指导员暖身。”在一个山凹里，张惠民找到一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位20多岁的农妇和两个孩子。3人均身着孝服，家中徒有四壁。张惠民和战友对她说，山上有一位战友受重伤，急需一条棉被取暖，否则就要被冻死。但农妇听后面有难色。通信员来到房间里，发现只有一床破棉絮，没有被面也没有被里，中间还有几个破洞。

　　由于当时外面枪声不断，担心敌兵随时赶来，况且指导员又急需棉被取暖，通信员就抱起了棉絮。张惠民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向农妇解释，情急之下只得向那位农妇保证：“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还你一床新被子！”说后便抱着被子匆匆走了。

　　此后，张惠民所在的连队参加了多次战斗，在一次惨烈的战斗中，指导员、通信员先后牺牲。张惠民随部队转战南北。

　　一封特殊的“寻亲信”

　　60多年来，为了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张惠民多方打听自己曾经“借”棉被的这一家人身在何处，但一直没有结果。近年来，随着年纪渐大，他的这种心情更加强烈。

　　2004年“七一”前夕，安徽全椒县有关部门收到了一封特殊的“寻亲信”，写信的人为浙江湖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离休干部张惠民。信中这么写道：“本人在贵县因公违反群众纪律之事，只有两人知情。我还健在，另一人已经战死。此事已过去60多年之久，未予赔偿，我时时觉得十分愧疚。听说孙家岗、周家岗一带均属于全椒县管辖，故致信贵政府，请帮助查证、理赔，（查到后）请复信，我即付费赔偿。如开村民大会挽回不良影响，我愿意到会……”

　　2005年秋天，80多岁的张惠民带着崭新的羊绒被和蚕丝被，让儿子驾车陪他专程来到全椒周家岗一带，寻访当年的那户人家。然而，老人记忆中的三间茅草屋早已不见踪影，代替它们的是一栋栋砖瓦房屋。老人没有死心，他们从早晨一直寻找到中午，一户户地打听，但始终没有一丝线索。

　　政府帮老战士“圆梦”

　　全椒县是革命老区，张惠民的“寻亲信”引起了全椒县的重视，县委、县政府立即责成有关部门帮助查找，以了却这位新四军老战士的心愿。

　　为了帮老战士“圆梦”，全椒县委宣传部多次召开新四军老战士座谈会，同时派出人员到湖州向张惠民老人作了详细了解，初步确定张惠民老人要找的人在复兴乡境内。“我们成立了一个专门的调查组，一方面是替老人寻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这一部分历史更好地完善起来。”全椒县委宣传部的王松告诉记者。

　　今年10月27日，全椒县复兴乡传来好消息：那户人家可能在该乡张洼村石洼村民组。在张洼村，50多岁的邱创林夫妇近乎肯定地说，张惠民老人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二妈”何明霞。邱创林介绍，二妈何明霞前年秋天去世了，如果健在的话，该是90多岁了。

　　10月30日，调查人员找到了何明霞的大女儿邱创英。根据邱创英回忆，当年她家就安在两山之间的山洼中。那时，石洼的老百姓几乎家家都借给过新四军被子。张惠民老人所说的“借被”的事情，就发生在她父亲刚刚去世后的那几天里，那一年她才6岁。邱创英老人讲

　　述的家庭情况，也与张惠民老人描述的那家人情况相符。

　　11月22日，调查人员再一次进山调查，宣传部的同志和参加过周家岗战斗的新四军老战士们，再次认真核对63年前那场战斗发生的历史细节，仔细推敲地形地貌，并千方百计搜集有关资料，最终确认，邱创英的妈妈就是新四军老战士张惠民要找的亲人。

　　确认之后，全椒县积极与湖州方面联系，于12月2日邀请张惠民老人赴全椒“认亲”。

　　两家人互结亲戚

　　“张大叔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找我们，这让我们都觉得有点难为情，不就是一床旧被子嘛。我们会将他当成自己的长辈看待的。”邱创英说。

　　在得知邱创英的弟弟邱创业生活比较艰苦之后，张惠民老人随即拿出2000元钱给了他。在张惠民即将离开的时候，邱创英从自己的衣服袋子里拿出了一只银手镯，“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我将其中一只送给您，祝您健康长寿”。可老人怎么也不肯收下，他说：“以后我会经常来你们这里看看，也欢迎你们到湖州来玩。我们已经是地地道道的亲戚了。”

　　随着车子缓缓启动，老人不时向村里回头，想要尽可能多地将这里的一切刻入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