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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最贵的楼里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04日09:05 上海青年报

  ■文/龚静

  那天上午刚上完课,回到研究室,接到电话,一个韩国阿祖妈的声音,是找我的,自己的韩文名字我是听得懂的,但其他轱辘圈圈就不知道了,就用英语说:我是中国人,听不懂你说的话。也不管她咕噜咕噜还在说什么,挂了电话。片刻,电话又响了,还是她。我大声:听不懂你说什么。那边咕噜了一番,换了个大妈,说的倒是汉语,但很生硬,似乎也

不流利,大概是个华侨,韩国话说惯了,回到汉语,舌头伸展不够自如。“找谁啊?”“找你。”“我不认识你。”然后,大妈说刚才那阿祖妈的女儿是我学生,叫什么“yi……”听着陌生,学生的妈妈找我干什么?纳闷。大妈说,她要来找我。我说我不认识她,有什么事请她打到中文系办公室,再转告我。我告诉大妈一个电话号码。真是吃力啊,说点数字折腾半天。

  午饭后,电话又来了。还是那声音。原来她们没打中文系办公室电话,直接奔学校来了。那就见吧,弄个水落石出的。

  怕交流麻烦,给毛毛打电话,请她上来做翻译。毛毛没到几分钟,门敲响了。进来两个大妈,一个浓妆,花衣服,背个老款LV包,60岁左右;一个穿着随便,还趿了双拖鞋。进来甫坐定,花衣服大妈就说开了,脸上冒着汗。大妈人瘦,脸细薄,嘴唇也薄,精明的样子。听毛毛翻译,原来花衣服大妈女儿是我一个班上的学生,她是40多岁才生的这个女儿,大妈希望我好好照顾她。还恭维我说,女儿告诉她今年的中国老师很漂亮。

  大妈接着就说她家住首尔江南区最贵的一幢楼里,,自己在瑞士住过六年,去过中国十次,不过不会说中文,是做生意的,希望女儿学好中文以后去中国。

  我说老师认真教学生是应该的,只要好好学。我说这门课同时还有韩国老师上的。我这里的考试成绩只占30%,韩国老师的占70%。大妈马上记下韩国老师的名字,急着要去拜访。看她脸上冒着汗,给她纸巾。同时烧水准备给她们泡茶。正忙活着,见花衣服大妈把身边的阿祖妈支开,让她去门外。还没等我们明白过来,却见她迅捷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要给我们,一看,我们俩就明白了,马上推开,还给她,毛毛用韩语跟她说“不要,不可以”,我只能以手势———这是不可以的。她紧着鼻子上的皮肤,见我们坚决,也只好把信封放回包里了。那包一打开,厚厚的信封,鼓鼓的钱包。想来她是有备而来的。

  “那以后一起吃顿饭吧”,她给我们两人一人一张名片———内光株式会社代表,姓金。“以后再说吧”,我说,只要认真学汉语就是了。

  两人匆匆离去,估计是去找另一个韩国老师了。

  哎呀,这一场闹得让我休息也没休息成。我说是什么电话呢,要来找我,原来想贿赂我啊,让我照顾她女儿好分数,这妈妈的心思啊,估计这女儿读书一定不怎么样。大妈也习惯这么做的,以为人人都会接受呢。

  毛毛说,韩国中学里这种风气很盛,好多老师都拿钱的。当然像这个最贵的楼里的大妈如此直接倒也不多,一般是买了购物券,夹在某些小礼物中再送给老师。老师也心知肚明的。

  “今天也算见识了最贵的楼里的人了,那楼名towerpalace,住的都是些韩国的明星名流什么。”毛毛笑言。“最贵的楼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啊,没什么风度啊。”我也笑了。想着大妈薄的嘴唇,全身花衣服,鼻尖上的汗,还有急切的母亲的心。

  过了一周,是期中考试,大妈的女儿却没来参加。

  又一周,女儿来了,迟到半个多小时。请她回答问题,竟然用英语说“我不知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学的汉语,上到现在,连数字也不会说,看点名册,缺了好几次课的,难怪她妈妈那么着急呢。可希望花钱办事,那怎么行?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这样其实是误了女儿。下课的时候,女孩来讲台,看我是否帮她点了名。也是细薄的脸,薄而小的嘴唇,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说你上周没来考试,她竟然坦然地说“YES”。我本来再想跟她多说几句,请她补考什么的,想想算了,就这态度!

  回想她妈妈来研究室那一幕,不禁叹口气。

  多日以后,毛毛说在邮局逢着某韩国老师在汇款,一问,是寄还花衣服大妈的购物券,50万韩元,相当于人民币四千多吧。邮局里的人都知道花衣服大妈,“这个名字啊,好多老师来寄还给她购物券。”看来,富贵楼里的大妈真正煞费苦心。不过老师们都明白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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