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儿子打中国牌

　　暑假里老人来美国陪孩子们，祖孙4人在一起打中国牌，过足了瘾。老人回北京后，一日，我见小儿晖晖躺床上暗暗低泣。问其缘由，小儿不语，多问几遍，竟大哭，声声泪下：“我想爷爷奶奶！”

　　我和丈夫只好在周末陪孩子打牌。玩中国扑克，不讲中国话怎能把乐趣发挥到极致？我们顺便教中文，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小儿们牌技提高，对中文的理解和运用也明显进步

　　儿子阳阳和晖晖在北京时学会了打牌（扑克）。“拱猪”、“三先”、“争上游”、“百分”、“升级”、“找朋友”，样样能来几把。牌技虽不高，牌瘾却极大。

　　回美后先是跃跃欲试，后是苦苦哀求，均得不到机会。先生自认牌艺精湛，炉火纯青，怎能与初入门的小儿们混为牌友。我自幼得教于长辈，小孩学习为主，当心玩物丧志，断然拒绝。

　　去年夏天，爷爷、奶奶不顾高龄，不远万里来美陪小儿们过暑假。他们在美生活自然不如国内丰富多彩，但天天与小儿们在一起，老人倒也乐在心头，而最让小儿们开心的是可以重拾玩牌的乐趣。祖孙4人天天玩上几把成了必备的功课，小儿们提高了牌艺，过足了牌瘾，老人们也聊解身处异乡的寂寞。

　　暑假一过，爷爷、奶奶返回北京，机场送别时小儿们紧紧拉住老人不放，那依依惜别的深情让人感动。爷爷、奶奶走了多日，小儿们依然无法快乐如初。一日，我见小儿晖晖躺床上喑喑低泣，问其缘由，小儿不语，多问几遍，不禁大哭，声声泪下：“我想爷爷、奶奶！”一句话让我百感交集，竟不知从何劝起。爷爷奶奶已到让人照顾的岁数了，可在此却是忙里忙外，不辞辛苦，对孩子们更是从学习到玩耍，样样精心，无微不至。刚过完了这样一个美好而丰富的暑假，小儿们怎能不思念爷爷和奶奶。我们身为父母，自愧不如，即便知道他们爱玩牌，也没有给他们一点机会，于是便脱口而出：“别哭了，你想爷爷奶奶，可以经常给他们打电话。明天晚上，爸爸妈妈陪你们打会儿牌。”孩子终归是孩子，一听可以打会儿牌，便止住了眼泪，认真地问：“妈妈，真的吗？”当看到我肯定地点了点头，上来紧紧地拥抱，还不停地说：“妈妈，你真好”，“妈妈，你真好”。

　　从那时起，每逢星期六晚上，我们一家人总在灯下玩上几把。其实经过一夏天，小儿们的牌技提高不少，有一回“拱猪”，儿子居然能用“猪”把先生的“猪套子”给拱了下来，而且还是一头明“猪”。如今我们再交手时，无论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否则一样败走麦城。一段时间后，我欣喜地看到，随着小儿们牌技的日益提高，对中文的理解和运用也有了明显进步。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打中国牌，玩中国扑克，不讲中国话怎能淋漓尽致地把玩牌乐趣发挥到极致？从开始的“玩牌”、“打扑克”到“学54号文件”、“拱猪牵羊”；从“欲擒故纵”、“丢卒保车”、“声东击西”到“放长线钓大鱼”、“吃小亏占大便宜”、“障眼法”；从“三人行，必有我师”，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信手拈来，脱口而出。一旦遇上有争议的牌局，更是大呼小叫，吵成一团。

　　小儿晖晖在中文学校学了成语故事“亡羊补牢”，老师除仔细讲解了这个成语的典故和含义外，还解析了“为时未晚”的意思。回家后，晖晖立刻就问，这“为”字是多音字，那么“为”（二声）和“为”（四声）在词性有什么不同？要怎么用？一下子，还真把我问住了。于是手忙脚乱地到书里找到标准答案，用他能理解的语言讲解给他听，让他明白并且会用。那一年，大儿阳阳代表所在的华夏中文学校奔腾分校去参加本州中文总校的认字比赛，拿了个小小的二等奖，捧回个大大的金色奖杯，于是小尾巴便藏不住了，在牌桌上得意地说：“妈妈，我的中文和英文都比你好。”一看我脸色不对，马上更正：“我的意思是，我的中文和英文发音比你好。”此时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发音？什么发音，忘了你的中文谁教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话刚掷出，阳阳马上接去：“什么是‘忘恩负义’”我三丈大火没来得及冒将出去，就急着先循循善诱地“诲人不倦”了，解析何为“忘恩负义”。

　　实际上，儿子倒也没有说错。我虽生活和工作在美国，可毕竟不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磨了舌头也发不出儿子们那纯正地道的美国音。在中国，我虽是一颗百分之百的北方种子，可偏偏播在了南方的土壤里，南腔北调一结合，常常让人猜不出“出处”；我虽有幸考上了北京广播学院，学的却不是播音专业，自觉已尽力，但还是难成正果，自然无法与儿子们的京腔京调相提并论。好在普通话不标准并不代表学问不标准，所以也堂而皇之留校当过老师，养成了好为人师的习惯。眼下这习惯正好用在教小儿们学中文上，让身在异乡的小儿们能在这无处不在的英文环境中，也闻到一丝中国文化的气息，尝到一点中华文字的华美。

　　每当夜幕降临的周末，沏上一壶清茶，配上几款中式小点，伴着电视里的中文节目，一家人围坐在灯下，或是静静地琢磨设计，步步为营，处处紧逼；或是大声地争辩耍赖，没大没小……此情此景，常常让我不知身在何处。